“分錢了分錢了!”
“樓三娃發錢咯!”
“奶奶,你等一哈我!”
“哎呀等啥子等,憨批才等!”
這可是領錢,領錢!這種事都不積極,還等個牙刷兒腦殼!
八十歲高齡的姑奶腳步如風,連過年被父母帶回來的大曾孫都不等了,瘦麻稈般的短腿都快跑出殘影了。
天曉得這半年來每個月看到彆人領返利時她心頭有多焦,現在終於到了她分錢的時候了!
甭說轉成原始股份,盼星星盼月亮就盼著領年終分紅的另外三家,就是那些個等著領這個月返利好過個肥年的人家,那也是一大家子呼啦啦跑著往樓嵐家去的。
這氣氛,比之聽到呼哨聲知道要開飯的溜達雞都還熱烈澎湃。
過年了,冷清了一年的村子終於重新熱鬨起來。
人多了,看熱鬨這種事,怎麼能少得了他們?
更有那看熱鬨不嫌路遠的外村人,一個電話知道了消息,就有一群人成群結隊往樓家村來。
若是從天空上往下看,就能看見一個個黑腦袋像是聞到糖味的螞蟻,不緊不慢往中心點,也就是樓嵐家彙聚。
還是那個乾淨的農家院子,還是那張經年使用的舊書桌,樓嵐坐在圈椅上,兩個姐夫及堂兄堂姐夫在他身後圍著說話。
今年回娘家過年的大姐二姐一起準備茶水點心糖果,如今大家的日子不說多寬裕,但也是吃喝不愁了,到了年頭時,家裡有人來了,但凡好客些的主人家都會大方地拿出吃的喝的招待上門的客人。
雖說是發錢給彆人,可前提是樓嵐的公司賺了錢,趙淑芬他們也是高興的。
至於樓道財,則是跟奶奶母親大哥一塊兒坐在堂屋裡,看著外麵的熱鬨場麵說笑,神情愉悅放鬆。
祖奶奶扁著嘴吃軟糖,吃一口看一眼小曾孫,就覺得看那一眼啊,比嘴裡的糖都還要甜!
樓奶奶是個身體健朗的,有心要去廚房幫忙吧,被孝順的兩個兒媳婦哄著好好等著開飯。
對她這輩人來說,人活一輩子,年輕時為了孩子們操勞,等的不就是年老了能得子孫後代孝順嘛。
今天家裡來的人多,擔心把兩個孩子嚇到,大伯家的堂姐早就帶著自己的孩子去了樓上,順帶幫忙照樓嵐兩個姐姐的孩子。
人陸陸續續都到了,加上看熱鬨的,一個院子都要擠得沒地兒站腳了。
不過領錢這事兒吧,大家也都慢慢習慣了,該靠邊靠邊,該排隊排隊,隔得遠了就拔高了嗓門兒高聲說笑,一點不耽擱。
眼看著差不多了,樓嵐拿著個喇叭喊話,讓大家都稍微安靜一下,然後一個個領錢。
“樓道海,一萬八,簽字領錢。”
“下一個,樓德國,一萬塊錢,簽字。”
“......八千二,彆忘了按手印啊。”
“肖小月,年終分紅,數目就不報了啊,自己去堂屋裡數數,確定數目正確了再走。”
樓嵐把一個綁好的黑色垃圾袋塞到姑奶懷裡,也沒急著讓她簽字按手印。
雖然沒說數目,可一看那袋子裡就是裝的錢啊。
好家夥,那麼大一坨!
不用樓嵐多說,跟著姑奶一起來的家裡壯勞力們就呼啦啦圍著姑奶,嚴防死守,恨不得打個不鏽鋼的殼,好把自家老太太給保護起來。
抱著一大坨沉甸甸的東西,一想到這些都是錢,姑奶都有種喘不上氣兒的錯覺了。
腳下輕飄飄軟綿綿地被子子孫孫擁著進了堂屋,又去了旁邊偏屋。
這個屋子是專門安排來給領年終分紅的人家單獨數錢的,裡麵沒人。
一進去,他們就把門給關上了,哪怕屋子裡采光很好,燈還是一早就打開了。
姑奶的兩個兒子盯著黑色垃圾袋咽了口唾沫,兩兄弟對視一眼,默契地讓老母親趕緊打開看看。
其他孫子孫女們也眼巴巴瞅著。
姑奶回過神來,環視子孫們一眼,沒好氣地撇嘴翻白眼,“你們急個屁,再多錢也不是你們的!”
想起之前大家沒少打電話回來對老太太說教,就算是這半年來,每次打電話也都是怪老太太沒有選擇拿每個月的返利。
大家都臉上有些掛不住,訕訕地笑。
姑奶做了一次深呼吸,才懶得管這群眼光短淺膽小怕事的後輩,抖著一雙長滿老人斑的手,細細嗦嗦將袋子打開。
頓時,裡麵粉紅粉紅惹人眼紅的票子,就露出來了。
謔!
從古到今,錢財,給人的刺激絕對是最直白猛烈的。
一群人都看傻眼了,還是人生經驗最豐富的姑奶率先回過神來,拿起最上麵那張紙條遞給最信得過的大孫子:“這上麵寫的啥,你給看看。”
大孫子依言接過來,“這個是樓嵐公司的盈利情況,還有奶你投資的股份比例分成。”
另一個年輕小夥子探頭去看,哇了一聲:“奶奶,這上麵寫的,你該分四十六萬,你給數數對不對得上!”
這個數字,自然又引得眾人倒抽一口涼氣,本就瞪圓的眼睛都要瞪得眼珠子脫框跳出來了。
姑奶嘴角抽著,要笑又努力憋著,一邊還要裝作雲淡風輕:“咋咋唬唬乾啥,嵐嵐還能騙我咋滴!”
說是這麼說,可她還是在數錢,不為彆的,數錢的快樂,還不許她好好體會體會?
一邊數,還一邊念叨:“哎呀我說什麼來著?我就說嵐嵐是個好的,咋可能騙我們!看吧,這麼多錢,要是隻靠你們這群沒出息的,我就是到死也沒機會親手數這麼多錢啊!”
當初的三萬,不過半年的功夫,居然就變成了現在的四十六萬,這是何等的不可思議啊。
姑奶的小孫子忍不住一拍手,懊惱道:“早知道,我們就多投點了!”
現在想投都投不進去了,可惜了!
其他人心裡如何不是這樣想的,懊惱啊,後悔啊。
姑奶看不慣,把錢一拍罵罵咧咧,“貪心不足的狗東西!可把你們一個個能得,四十多萬都還看不上眼了?合著都是百萬富翁了是吧!”
雖然敢拚,可姑奶也明白,人不能太貪,太貪了老天爺看不過去,是要讓你栽跟頭的。
再說了,就半年的時間,她的三萬就賺了這麼多,等明年嵐嵐公司發展得更好更大了,她不是就能賺更多了嗎?
姑奶一聲罵,讓其他人都不好意思起來,發現自己確實是飄了,這錢還不是他們的呢,他們居然就想著更多的。
屋裡的情況暫且不表,外麵還在發錢。樓嵐家空房間不多,另外三家拿了年終獎的,一個選擇在樓嵐家堂屋另一邊的偏房裡輕點,另外兩家則是選擇直接抱回家再數。
當然,安全起見,隨同回去的還有樓嵐的一個姐夫,這既是樓嵐給他們的保證,也是起個監督作用。
一大背包的錢就這麼掏空了,樓嵐卻不見心疼之色,等看熱鬨的人走了,都在說樓嵐賺了大錢。
可不是嘛,如果不是賺了大錢,誰舍得拿這麼多錢出來發?
看完熱鬨回去的人,譬如樓偉一家,自然是後悔不迭。
樓老爹一口一口抽著煙,眉頭皺得死緊:“早知道.......”
開了個頭,他就沒說下去了,因為這樣的話他已經不止說了幾百幾千遍了。
樓偉也蹲在旁邊的廢棄石磨上抽煙,一張臉滿是懊悔:“爸,你說這個有啥用,世上也沒個後悔藥吃。”
樓老爹歎氣:“我這不是想著,要是當初我們也投了,不說吃年終分紅,就是每個月的返利,投個三五萬多,攢一年下來,你也能在N市付個首付了。”
比起樓老爹的遺憾,樓偉心裡更加焦灼,因為後來其實也有一次機會。
當時樓老爹都動了心思,可是樓偉固執己見,依舊嗤笑著堅決表示這是樓嵐在放長線釣大魚,返了第一個月,第二個月肯定不會再有這麼容易返利了。
像樓偉一家這樣當初動過心思,卻因為對樓嵐不夠信任而錯失暴富機會的人家,在村裡也有好些個,這會兒心情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