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嵐這裡就是個標準的單身漢狗窩, 自然不存在什麼女人的睡衣。所以樓嵐在自己那布料簡易衣櫃裡翻了幾圈,最後就給寒露丟了件不知道什麼時候買的襯衣。
“去洗澡。”
雖然是地下室,卻也被分割成了好幾個空間, 開了不同的門, 被房東租給不同的人。
樓嵐住在最大的一間,獨占一個室內洗手間,不用像其他人一樣洗漱蹲茅坑都要去房門外的公用洗手間擠。
寒露背著書包拿著男士襯衣, 站在那裡挪不動步。
樓嵐不耐煩地停下手上收拾淩亂被窩的活兒, 轉身叉腰半耷著眼簾看她。
這樣的他, 顯露著一股翻滾著戾氣的痞子氣,好像隨時就會忽然暴起打人。
寒露頓時不敢再遲疑了, 抱著書包襯衣就往他剛才指的方向走。
路過樓嵐身邊的時候, 一條胳膊伸過來強行搶走了她懷裡的書包:“洗個澡還帶書包?裡麵有幾百萬還是怎麼的?”
說罷, 一臉不屑的隨手將書包丟到了已經收拾出個樣子的床頭。
“一會兒你自己到床上睡覺, 我先出去抽個煙。”
寒露站住腳,扭頭看著高大的男人往外走。
男人生得冷峻, 看人時習慣抬著下巴垂著眼簾看,或是用眼角去瞥,將“不屑一顧”的神態演繹得淋漓儘致。
寒露忽然想到有人說過,這樣的人走出去是要被人套麻袋的。
也不知道男人以前是不是被套過麻袋。
不過如果是他的話,被套了也一定是彆人挨揍吧?
寒露有些羨慕, 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瘦巴巴的手腕。
站在門外狹窄過道上的樓嵐低頭從煙盒裡叼出支煙,嚓, 打火機的火苗亮起,短暫地照亮了他的麵容。
熟悉的刺激感在舌尖綻放, 樓嵐咬著過濾嘴眯著眼沒吸,隻是任由煙草燃燒的霧飄飄搖搖。
腦子裡其實也沒想太多事, 就是斷斷續續,跳躍性還挺強的。
一會兒想,小貓挺可憐的,要不然養養?
一會兒想,啊,差點忘了,小貓在學校裡好像遇到事兒了。
“嗨帥哥,站在外麵乾啥呢?要不要來跟妹妹玩?”
......
“兄弟,接個火?”
其他幾個地下室租客都跟流水似的,換了好幾波。
就原主一個鐵打的,所以房東對他挺信任,平時有什麼事都喜歡聯係樓嵐幫個忙傳達傳達,其他租客也就認識他了。
這會兒見樓嵐難得一個人站在門外抽煙,有女人見他長得好,來約&炮。
樓嵐沒理。
也不是瞧不起人,就是懶得搭理,沒勁。
有人來借火,樓嵐就掏出打火機丟過去。
兩個男人就站在那裡抽了支煙,閒聊幾句,然後各自散去。
估摸著差不多有四十多分鐘,就算是慢慢搓死皮也該洗完了,樓嵐這才扯了扯身上的牛仔外套,轉身開門回屋。
屋子裡,寒露已經整個裹進了被子裡。聽見開門聲,整個人又往下縮了縮,連腦袋都捂了進去。
樓嵐也就瞥了一眼,沒在意,自己趿拉著拖鞋到衣櫃裡隨便拿了條沙灘褲。轉身想走的時候又想起來屋裡還有個小姑娘,歎了口氣,抓著腦袋扭身又往衣櫃底下翻,終於在角落裡扯出因為換季所以團成一團卡在角落裡的黑色工字背心。
連洗頭一起,十分鐘樓嵐就洗完了,腦袋上搭著條毛巾,翻出涼席跟棉被往地上一撲。晚上有些冷,樓嵐就把棉被直接卷成春卷,既墊又蓋。
躺好了,樓嵐閉上眼,跟喊口令一樣喊:“關燈。”
房間裡沒動靜,隻能隱隱約約聽見從其他地方傳來的各種聲響。
樓嵐也沒著急。
過了幾分鐘。啪嗒一聲輕響,床上被窩裡伸出一條細瘦的胳膊,按滅了床頭的電燈開關。
寒露原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然而事實是,關燈後不超過十分鐘,她就在這個沾滿陌生男人煙草氣息的被窩裡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第二天早上生物鬨鐘讓她準時醒來,睜開眼看見陌生的天花板,寒露還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感。
稍微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昨晚真的找到有過一麵之緣的“樓哥”,並且還在這裡借宿了一夜。
啊,對了,到現在他們兩個,好像還沒有互通姓名?
“醒了?今天是不是還要上課?”男人換了一身衣服,黑色衛衣搭配著牛仔褲,加上他頭發自然淩亂地垂落,瞬間減齡了好幾歲。
寒露看得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才急切地伸手要掀被子,掀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昨晚是用大襯衣當睡衣,所以她下麵......
樓嵐就像沒注意到一樣,隨手把剛買回來的早飯往屋子裡唯一的茶幾上一放,自己就揉著頭發往洗手間走。
過了一會兒,洗手間裡就傳來嘩嘩的水聲。
寒露觀望片刻,確定男人短時間內不會突然出來,連忙找到自己昨晚特意放到枕頭邊的衣服鑽進被窩裡穿好。
此後無話。
直到吃完早飯,背上書包跟著他踏出屋門,醞釀了一個早上的寒露終於在後麵深吸一口氣,拽緊書包帶小跑兩步,轉到樓嵐前麵抬頭看著他問:“樓哥,我、我叫寒露,寒冷的寒,露水的露。你叫什麼名字?”
流浪小貓居然會主動跟他說話。
樓嵐挑眉,不正經地笑了笑:“小孩子家家的,叫我樓叔叔就行了。”
不等寒露再鼓起勇氣反駁,樓嵐已經率先跨上機車,回頭衝她側了側臉,“上車,不怕遲到?”
寒露自然是怕遲到的,可是想到昨天在學校遭遇的那一切,她執著於讀書改變自己命運的那顆心卻刺痛了一下。
低頭盯著自己腳下踩著的水泥地麵,寒露吐出一口濁氣,抿著嘴緊走兩步,踩到自己之前悄悄觀察到的一處能借力的凹處,沒用樓嵐再伸手拎她,就自己順利地爬了上去。
“嘿,能自己上來了?”樓嵐調笑了一句,丟過去一個頭盔讓她戴上。
“走了!”
寒露急忙夾&緊雙&腿,手也往後拽住車身。果然,剛做好準備,黑色的機車就像脫籠的野馬猛躥而出。
有機車在早晨擁擠的車流中穿行,寒露成功在早自習開始前順利抵達學校。
到學校後,寒露反而沒有了之前在“樓叔叔”家門口時那點遲疑。
因為她知道,這些事隻能自己去麵對,去克服。
沒關係,還有223天就可以永遠離開這裡了。
寒露給自己打氣,衝樓嵐鞠了一躬,轉身就背著書包跑向了校門。
馬路牙子邊停著的機車卻沒有像寒露想象中的那樣很快離開。
樓嵐重新找了個地方將車停好,然後就靠在樹邊頂著清晨的薄霧抽煙,差點沒被深秋的晨風吹成傻bi。
好不容易熬到早自習結束,第一節課開始,樓嵐拍了拍腿上的煙灰,長歎一口氣:“果然,麻煩死了。”
*
比起昨天的驚奇疑惑,今天學校裡關於寒露被人拉進巷子裡QJ的流言傳得更加肆無忌憚,就連上早自習的時候都有男生笑嘻嘻給她砸紙團。
寒露一個都沒去撿,因為不用看就知道裡麵包裹的是怎樣的汙言穢語。
又一個紙團砸到她頭頂,寒露像木頭人一樣繼續垂著眼嘴唇煽動,無聲默讀課文。
他們學校衛生以及早餐時間都安排在早自習開始前,所以早自習下課後隻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這時候反而沒有太多人來騷擾寒露。
寒露一點也不意外。
因為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存在,隻是彆人無聊時打發時間的“玩意兒”。
等到新鮮勁過了,頂多就是她名聲再臭一點,其他人談及她時又多一份無關痛癢的“爆料”罷了。
隻是教室外多了不少“慕名而來”的看客。
性子早就磨得對外界完全沒了好奇心的寒露其實是很難理解這種心理的,到底是什麼讓這些陌生人寧願占用短短的十分鐘,跑過幾層樓甚至整棟教學樓,就是為了來看看她長什麼樣?
吃瓜的話,還需要看看瓜長什麼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