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吃雞蛋非要看下蛋的雞長什麼樣。
發呆時腦子裡都是隨意浮現各種奇奇怪怪的想法,寒露習慣了用這種方式來放鬆自己的大腦。
十分鐘很快就過去了,不過是解了兩個物理題。
第一節課是語文,語文老師是個戴眼鏡的老頭子,總是把書拿得遠遠的,眯著眼讀一句,然後對照著資料書念一段上麵的分析剖析什麼的,簡直就是用他這獨立的自然生命體在演繹何為“照本宣科”。
寒露聽到覺得有用的部分就筆尖敏捷地將之記下來,也不是一字不差的記,而是用自己的方法。或是精簡要義,或是寫下自己看見就能回憶起所有內容的幾個關鍵詞。
正在教室裡眾人昏昏欲睡的時候,半開的教室前門忽然被人敲響。
教室裡所有人,包括語文老師都看過去,就見班主任趙美麗臉色不大好看地站在門口,鋒利的眼神像是巡視自己的領地那般快速往教室裡逡巡了一圈,然後精準無誤地落在一個女同學身上,抬手一指:“張佳,你出來一趟。”
張佳心頭咯噔一跳,第一反應就是心虛地去看寒露,卻發現寒露也是一臉疑惑。
張佳立馬放心了。
看來班主任找她並不是因為寒露的事,難道是本月的月考考差了?也不應該啊,依她的成績,還不至於到考差了就能讓趙美麗開小灶關心的地步。
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張佳關上語文書,擠過同桌讓出來的細縫走出座位。
張佳離開後,教室裡打瞌睡的那些同學也不困了,忙著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語文老師喊了幾聲都沒人理會他,無奈,語文老師隻能頂了頂眼鏡,選擇睜隻眼閉隻眼,繼續照著輔導書念:“啊,我們來看看,這句XXXX,其中這個‘X’用得好哇,好在哪裡呢?啊,好在......”
張佳一去不複返,到第二節課時都沒能回來。
班上的同學都好奇極了,連騷擾寒露的幾個男生都調笑起是不是張佳跟某某開房被家長找到學校來了。
校長辦公室裡,張佳正哭得傷心。
然而在場的幾個成年人卻對她的眼淚視若無睹,甚至還有些不耐煩。
樓嵐就站在校長辦公桌前,看張佳哭得抽抽噎噎,校長跟班主任雖然滿臉厭煩,卻一個比一個能穩得住不開腔。
一看就知道這是想耗呢,不管是耗到樓嵐心軟退一步,還是耗到張佳承受不住服軟,對他們來說都是有利的。
可這不是他想要的。
樓嵐敲了敲校長辦公桌,讓屋裡另外三個人注意力都到了自己這裡,才扯了扯嘴角,諷刺地直視張佳:“這位同學,既然你連話都說不好,那我要求見你家長,不過分吧?”
張佳有些害怕這個自稱是寒露叔叔的男人,怯怯地看向校長,見校長眼觀鼻鼻觀心,就呲溜溜喝茶,就又去看班主任。
身為班主任,趙美麗自然沒辦法像校長那樣,隻能不耐煩地扯了扯往她身後躲的張佳,語氣不太好地問:“張佳,寒露叔叔就問你一句話,你就哭哭哭的,到底你看沒看見有沒有到處亂傳,就一句話的事兒,趕緊說完了事!”
總歸就是說完了承認錯誤,再道個歉而已,至於這麼怕嗎?
趙美麗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己這個學生了。
你說她怕吧?她又能硬著頭皮死不承認。
你說她不怕吧?又一個勁兒哭,一個勁兒往她身後躲。
樓嵐假裝沒聽懂趙美麗話裡的意思,又用力敲了敲桌麵,示意自己已經沒耐心了。
班主任都說得這麼直白了,張佳還能怎麼辦?總不能真讓學校通知家長吧?那樣的話,她媽還不得把她打死?
抹了抹眼淚,張佳抽抽噎噎地小聲說:“看、看見了,我沒亂說!真的看見了!”樓嵐臉上諷刺的笑一收,雙眸一冷,迫視對方:“看見了?親眼看見我家大侄女被人強行拉進巷子裡了?”
張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再強調一遍,不過既然已經承認了,她也不好再改口,縮著脖子點點頭。
樓嵐捏緊雙拳,臉上表情十分嚇人,甚至因為過度的憤怒忍不住向前走了兩步,一副隨時會動手打人的樣子彆說張佳了,就連趙美麗都被嚇得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既然看見了,那你當時怎麼不報警?”
這個道理,其實剛才趙美麗跟校長就已經想到了。不過這又不是發生在學校裡的事,所以承認不承認的,都跟他們無關。
張佳直麵樓嵐的怒火,心慌意亂,下意識為自己的行為辯駁:“我當時被嚇壞了不行嗎?”
樓嵐勾起唇角,諷刺的冷笑:“行,怎麼不行,所以等了兩天緩過神來以後你也沒擔心同學,反而私底下到處說,試圖以同學悲慘的遭遇獲取大量關注?知不知道你這是犯法的?”
涉及到違法,張佳更慌了,瞪圓了眼睛也不哭了,而是有種豁出去的衝動,捏緊雙拳梗著脖子大喊:“彆以為我不懂!捏造謠言才算是犯法!寒露本來就被QJ了!她自己臟了還怕被人說?!”
趙美麗聽得額頭上青筋直蹦,校長也腦袋直往桌子下埋,思考一會兒出現流血事件,自己該不該往下麵躲。
樓嵐卻不怒了,反而好整以暇地打量張佳,半晌,嗬了一聲,漫不經心地垂眸把玩著手裡的打火機,輕飄飄丟下一句:“打過胎開過房,玩過3&P的人,說我家還是黃花大閨女的大侄女臟?這簡直是勞資二十七年來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這幾句話,無疑是在安靜的辦公室裡冷不丁丟下一記驚雷。
校長是驚了一下,然後很快就恢複了淡定從容。
趙美麗不敢置信地回頭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學生。
不是她埋汰自己這個學生,可說真的,張佳真的平平無奇,無論是學習成績性格人品還是身材長相,都是丟到人群裡就找不到的那種。
平時這個學生也很普通,萬萬沒想到,這樣普通平凡的女學生,私底下居然玩得這麼OPEN。
與其說是驚怒,不如說是驚詫。
隻有張佳如遭雷劈。
到底是十七歲的小姑娘,平時私底下玩可以,但絕對不可能希望自己這些事被彆人知道。
可現在眼前這個陌生的成年異性,居然用這麼平淡的語氣隨隨便便就說出了她最大的秘密。
張佳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耳朵裡嗡嗡的,眼前陣陣發黑。
偏偏樓嵐半點憐惜的意思都沒有,頗覺掃興地不再看她,而是轉頭對看戲吃瓜的校長丟下自己的底牌:“早就聽說八中校風不怎麼樣,倒沒想到校園裡還有這麼值得深挖的爆料。現在網上不是停留行什麼挖掘社會新聞嘛,巧了不是,我剛好有兩個搞自由媒體的朋友,還是什麼幾十萬粉絲的大V。雖然粉絲量少了點,我這裡再花點錢上上熱搜,估計討論量還是能上去。”
這就涉及到學校了,校長坐不住,訕訕地笑著試圖和稀泥:“這個那個,寒露叔叔,咱們有話好好說嘛,張佳同學也還小......”
樓嵐可半點沒慣著他的意思,不客氣地回懟:“我家大侄女年紀就多大了?現在是什麼情況?自己回家的路上遇到壞人,同班同學親眼看見了,不說喊一聲嚇嚇壞人,回頭被她叔叔救了,在家養了兩天的傷,結果回來學校就被人傳得全校皆知?”
不等校長再說什麼,樓嵐就沉著臉眯眼,毫不掩飾自己的社會流氓氣:“還是校長希望自己家寶貝小女兒也來試試這種全校出名的滋味?”
校長氣得嘴唇發抖,抬手顫顫巍巍指著樓嵐,卻又半晌說不出話來。
畢竟樓嵐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在社會上混的那種,這種人最是招惹不得,因為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做出什麼事來。
他可是拖家帶口的人,不敢跟這種人硬碰硬,更何況還是為了一個無足輕重自己招惹了是非的學生。
趙美麗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甚至沒少被學生私底下喊滅絕師太。看見樓嵐這囂張樣兒,趙美麗深吸一口氣,試圖讓這件事回歸正常的氛圍:“寒露叔叔,這件事確實是張佳做得不對,不過也不至於......”
樓嵐嗆聲:“我覺得至於。”
趙美麗:“......”
看了看對方挽起袖子後露出的肌肉結實的手臂。
好吧,打不過,撒潑撓都不一定能撓到。
“好吧,抱歉,我是學數學的,用詞不當。這件事肯定最好是我們私底下解決,畢竟不顧及張佳,至少也要顧及一下寒露。”
說完觀察了一下樓嵐。
見對方在提及寒露後確實收斂了戾氣,趙美麗鬆了口氣。
有在乎的人就好,怕就怕對方是個不管不顧隻求痛快的人。
趙美麗絞儘腦汁組織語言,爭取不再激怒對方:“現在我們要做的首要的事,應該就是為寒露挽回名聲。張佳當眾道歉,這個是必須的,一會兒第二節課就要下課了,課間操時間可以去廣播室道歉。”
樓嵐眉頭一皺:“我大侄女都被這麼多人當麵欺負過了,她就站在安全的廣播室裡口頭說幾句話就完事?趙老師,我不得不懷疑你處事的公平公正性。”
趙美麗內心翻白眼,心說你他&媽還挺文縐縐,果然聖人說得好:不怕流氓會打架,就怕流氓既會打架又有文化。
當然,麵上趙美麗還是維持著嚴肅嚴謹的神態表示今天不是周一,沒有升旗儀式,要是因為這件事就單獨搞一個公開儀式實在不太合適。
眼看著樓嵐又要張嘴反駁,趙美麗一轉眼看見旁邊站著的張佳,靈機一動,搶先說:“不過張佳的這種行為帶來的影響確實太惡劣了!所以我認為,道歉應該更正式,更持久,所以就讓她念一個星期的道歉檢討書怎麼樣?!”
這提議還行,樓嵐想了想,勉為其難地微微頷首。
校長見八班班主任完美解決這件事,舒了口氣的同時,給趙美麗遞過去一個讚賞的眼神。
趙美麗卻無所謂,根本不帶搭理,隻是轉身扯著還眼神發直的張佳嚴肅警告:“這是對你最好的結果,你給我好好把道歉檢討書寫出現,現在,立刻,馬上!”
樓嵐很滿意這位班主任的態度,臉上都帶出了一些鬆快,甚至還伸出手跟趙美麗握手:“本來我還很擔心露露在學校的生活,不過今天見了趙老師,作為家長,我這顆心也踏實了不少。”
趙美麗真沒想到一身流氓氣,就差沒掏出把西瓜刀來學校“說理”的家長竟然還有這麼文雅禮貌的一麵,一時間居然無法抑製地生出了一絲感動。
然而等到握完手目送樓嵐離開校長辦公室,趙美麗回過神來,臉一黑,差點沒罵出聲。
因為樓嵐明確表示自己要在學校裡聽到張佳的道歉廣播才會離開,校長跟趙美麗雙重督促,迫使張佳就在校長辦公室現場寫道歉檢討書。
若是期間發現哪裡沒寫好,兩人還會要求張佳修改,爭取能讓那位文化流氓麻溜地趕緊跨出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