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援朝他們看見樓嵐打上了水,也覺得多少有些安慰,暫且放下滿心的失落,紛紛取出自己的裝水容器,好奇地喝了自己到戈壁灘後的第一口井水――之前在招待所以及火車上的不算。
“嗯,好冰!”鐘援朝驚奇,還抬頭去看了看天邊的太陽,似乎是不敢相信這會兒居然有這麼冰涼的水。
相比起從小生活在南方的鐘援朝,周紅菊跟湯蘭芳就沒那麼稀奇了。周紅菊更是笑開了:“哈哈你是不是沒見過雪?這會兒喝的地下水,都是積雪化了浸下去的雪水哩,不冰才怪!”湯蘭芳在一旁也跟著笑話鐘援朝齜牙咧嘴的怪表情。
樓嵐看三個小年輕這麼快就拋下煩惱憂愁,好歹沒說出讓他們三人徒增煩惱的話。
四月份,北方諸多地區的水源豐沛期。
最近應該沒有大雨或風塵暴,水井的水卻帶著渾濁,說明水並非穩定的深層地下水。
可想而知,等到進入枯水期,這口井能夠提供的水量恐怕不會多富足。
吃穿用艱苦一點就艱苦一點吧,可要是每天灰頭土臉地乾完活還不能舒舒服服洗個澡乾淨入睡,這可就太為難人了。
雖然進了院子,可唯一的房門是鎖著的,樓嵐倒是會開鎖,可□□進院子還能說得過去,再開鎖進屋,恐怕就不妥當了。
四人隻好找了個曬不到太陽的角落乾等著。
隻有一條長凳,兩個男同胞自然不好跟女孩擠到一起,所以周紅菊兩人坐凳子,樓嵐跟鐘援朝就隨便找個能坐的墊著坐。
這一等,確實等了三個多小時。直到七點多,太陽即將墜落到地平麵下,遠處才有一陣“der――喔――駕”的趕馬吆喝聲。
樓嵐自覺站起身,走到院牆邊。
鐘援朝三人自覺緊隨其後。
院牆不高,外麵的人也很快就看見了裡麵的幾人。
原本板著臉不知道在說什麼,看起來氣氛本就不太融洽的五個人住了嘴,彼此對望著,氣氛漸漸變得莫名僵持。
一時間,眾人耳邊隻剩下掛在馬脖子下的鈴鐺發出的鐺鐺聲。
矮牆外的五個知青三男兩女,看起來都灰塵仆仆的,男知青滿頭灰塵像是蒙了一層灰白頭發,女知青則包裹著褐色與藍色的頭巾,隻露出一張微黃的臉。
高大卻過分瘦削的馬拉著木板噠噠噠走近,趕馬的男知青率先跳下來,低頭從腰間褲兜裡掏出綁著繩子的鑰匙,又低頭把院門打開,全程都沒說話,悶聲不吭的,走進來後也隻是勉強對樓嵐等人點了點頭,而後又繼續低頭去開了房門鎖,自顧自推門而入。
這見麵的場景,顯然冷淡到超乎學生崽的想象,鐘援朝三人下意識往樓嵐背後蹭。
好在接下來跳過來的一個戴眼鏡的男知青看起來挺正常的,先打量了一下樓嵐四人,著重看了看樓嵐手腕上的鴿子表,然後是幾人的鞋子穿著,而後頂了頂眼鏡,咧嘴一笑,殷勤地招呼:“你們就是新來的吧?哈哈,這邊通信太落後了,咱們也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能到,所以也沒給你們留門。你們是不知道,雖然吧周圍看起來沒啥人家,可騎著馬到處摸門子的巴郎子也不是沒有......”
巴郎子是對這邊少數民族的一種蔑稱,若是當麵稱呼,很可能招來對方的馬刀。
眼鏡男知青言語裡對這裡的嫌棄似乎已經融入了骨子裡,不自覺地就帶了出來,自己卻沒意識到,說了一大通,已經熱情地開始了自我介紹:“我叫祖光全,祖國的祖,這個姓氏少見吧?哈哈,目前紅星坡知青點隻有六個人,最晚來的就是我,其他四個都是老大哥老大姐了。”
聽聞老大哥老大姐這個形容詞,正一邊取著褐色頭巾一邊走進來的女知青眼睛一斜,高鸛骨的微黃臉上天然就帶出幾分嘲諷蔑視,薄薄的唇角一撇,語氣很不客氣:“祖光全,又想巴結人占便宜?這殷勤勁兒,要是能用在出工上可不得了,邊疆第一種樹好手就歸你了。”
被她這麼揭臉子,祖光全臉皮再厚一時間也掛不住,訕訕笑著恭維對方:“這不是有吳大姐這樣一個頂三的女中豪傑在嘛,哎呀我也不想的,可我命不好,還在娘胎裡就沒個營養,早產啊,那年頭,早產的能活下來的都沒幾個......”
碎碎念著自己命不好身體差,還咳嗽了幾聲,可惜祖光全瘦歸瘦,個子也不算高,臉色精神頭卻是五個人裡最好的。
“吳大姐”吳成梅被祖光全一口一個吳大姐喊得臉都氣黑了,一甩頭巾,對著樓嵐等人哼了一聲就腳步匆匆地衝進了屋裡。
莫名其妙被哼的鐘援朝三人麵麵相覷。
祖光全也沒接著跟樓嵐他們套近乎,而是溜溜達達假裝去洗手洗臉,眼睛卻一下一下往屋簷下堆放的行李上瞟。
五個人走了三個,剩下的兩個看起來正常多了。
戴藍頭巾的女知青對樓嵐他們無奈地笑了笑,溫聲道歉:“不好意思,今天上工的時候我們發生了一些工作意見上的衝突,不是對你們有什麼意見。剛才那位是吳成梅吳大姐,是我們這幾個知青裡的老大姐了。最先頭那位是李海洋同誌,他來了八年了,是名副其實的老大哥。彆看他沉默寡言不輕易開口說話,為人卻很可靠。”
而後又溫聲細語介紹了自己叫胡麗麗,又指著剛拴好馬安置好車板正走過來的男知青說他叫彭吳湖。
剛好彭五湖走近,客氣地笑了笑,有些親昵地看了胡麗麗一眼,轉而對樓嵐四人說:“我們這裡條件不好,男女之情隔開,我先帶兩位男同誌進去安頓好床鋪,剩下的兩位就跟著胡麗麗同誌先安置一下吧。”
相較於說話刻薄,長相也有些尖嘴猴腮不好相處的吳成梅來說,眼前的胡麗麗看起來確實更加和善。
周紅菊跟湯蘭芳不自覺鬆了口氣,對視一眼,乖乖去提了自己的包袱跟著胡麗麗進屋。
另一邊,樓嵐跟鐘援朝則跟著彭五湖進屋往左拐,入目的就是靠牆的一排由石頭和木板搭成的大通鋪。
至於這幾位知青前輩的秉性脾氣,樓嵐持保留意見不做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