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們才確定關係幾天?你就忽然跑去看人家,那不得把人給嚇跑了?”樓嵐竭力勸阻。
然而趙淑嫻同誌一腔的激動,不能看未來兒媳婦?
也行,人家來文藝的,明確表示自己一定要去看看,“我這大老遠的千辛萬苦趕過來,臨走之前不得去沙漠邊兒看看風景,看看落日什麼的,你姐還說讓我給裝一把沙漠的黃沙,帶回去做個那什麼。”
趙淑嫻想了想,一拍手:“流沙瓶!對,就是倒過來倒過去能流動那種,說是想看看她弟弟流過汗濕過淚的黃沙土地!”
樓嵐斜眼,一臉“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要看啊,要看就給姐撿幾塊鵝卵石,去吧,就在外邊兒,一彎腰就能撿一大籮。”
可惜事實證明,女人鐵了心,再多道理都沒用。
最後,樓嵐隻能請了一天的假,在民兵隊這邊拉了兩匹馬,帶著立(威)誌(脅)要去黃沙漠裡感受一下“獨行客”流浪生活的趙淑嫻同誌一路溜達著去往地質隊。
毫無疑問,安茴是個優秀到隻要是心理思維正常,無論男女老少,都會喜歡的女孩兒。
如趙淑嫻這樣的中年婦女,一旦打心眼裡喜歡上哪個小姑娘,那必定能在她身上看見無數的閃光點。
比方說樓嵐表示自己要在鐵路隊裡追求自我價值的實現,趙淑嫻一翻白眼,說一句拉倒吧彆給祖國拖後腿就行。
安茴說自己在地質隊工作得很愉快,委婉表示未來哪怕結婚了,至少在數年內,是不可能停下腳步,調到哪裡固定工作崗位。
趙淑嫻就一拍巴掌,滿目欣賞讚歎,追憶起自己當年還是個小姑娘時,也是如何如何懷抱遠大理想,立誌要撐起半邊天什麼的。
一旁全程當壁花的樓嵐閉緊了嘴,避免一肚子的吐槽不受控製地冒出來。
幾日後,安茴特意請假跟樓嵐一起到鎮上送趙淑嫻離開。
回來的路上,安茴說自己很幸運,遇到了樓嵐,也遇到了他可親可愛的母親,“趙阿姨給了我巨大的信心,讓我相信不久的未來,我們一定能相處得很愉快。”
她也期待起樓嵐另外兩位家庭成員,是否也這麼可愛。
迎著西墜的暖光,樓嵐側首眼眸噙笑溫和地看她:“難道我給你的信心還不夠嗎?”
安茴笑眯了眼,站住腳步,歪頭伸手。
被夕陽映照得柔和了麵容,沁暖了眸光的男人領會,輕輕扣住她的手。
乾燥溫暖的手指扣進指縫,十指交握,密不可分。
——
這一年的冬季春節,兩人終於一起坐上了離開邊疆的火車。
第一站是回京,樓嵐帶安茴回了家。在招待所停留兩日,樓嵐又帶著家裡父母姐姐及準姐夫準備的一大堆禮物,跟著安茴一路南下,懷揣著忐忑的心情,踏進了安茴家的門檻。
因為早有準備,在來之前就提前半年努力認真向安茴學習白話。樓嵐得到安茴父親的認可後,很快又跟看著安茴長大的親朋好友街坊鄰居打好了關係。
打入了人民群眾內部的樓嵐收獲頗豐,比如說長得文靜的安茴小時候自己剪的狗啃短發照片,光著腳玩得像個泥猴子,還跑去□□偷鄰居家木棉花的黑曆史。
在孩子們長大後對他們的黑曆史津津樂道,似乎全國各地的長輩們都有這個愛好。
在南方度過春節,返回京城時安茴的父親也同往。兩家大家長簡單地見了麵,而後就在樓誌芳未婚夫所在的國營大飯店吃了一頓便飯,算作是兩個孩子的定親宴。
宴後樓嵐與安茴不久就又返回邊疆,繼續他們的工作。
也是這一年冬天,再一次選擇留在農場值班的李海洋因為立了一功,無意間撞破了一起殘忍殺人案。
據事後犯罪分子交代,他因無意中看見報紙上大肆表彰一名成功抓捕潛/伏/特/務的“民族英雄”,心中一動。
在被李海洋撞破的當日,正是因為與同事發生了爭吵,於是該犯罪分子心生歹念,將同事殘忍殺害,並準備把同事汙蔑為潛/伏/特/務,以此表功爭取到“英雄”稱號,以圖調離邊疆這個偏僻荒蕪的農場,往上尋求升職。
這件事太過惡劣,上級嚴厲懲處此人的同時,也對李海洋予以了表彰。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名犯罪分子的打算成功率很高。如果真叫他得逞了,這將是國家建立以來英雄事跡中最大的醜聞。
李海洋陰差陽錯,反而獲得了嘉獎,並順利調回家鄉的省城,進入公/安/係/統/正式任職。
臨到離開前,李海洋特意來找樓嵐,又約上了彭五湖鐘援朝等人,一起在鐵路隊營地聚了聚。
明明分彆不過兩年,每個人卻都有了巨大的改變。
彭五湖與一位同鄉女知青談上了對象,已經說好以後無論是找機會回城,還是留在邊疆生活,都要共進退,誰也不丟下誰。
鐘援朝還沒考慮這方麵,等著家裡找機會看看能否招工招回京城。
樓嵐呢?
誰也沒想到,他會跟比自己先來邊疆的安茴處上對象,還這麼快就見過家長定了親。
“不管以後我們變成什麼樣,希望有困難的時候,都能想到彼此,多留給彼此一份期待與希望。”聚會的最後,李海洋端著奶茶含著熱淚如此說到。
其餘三人同樣端起奶茶,豪邁地一碰杯,看看彼此,滿目含笑不約而同地一抬手一仰頭,乾了!
多年以後,當這些人忙碌在各自的生活中,或是官場周旋,或是吵吵鬨鬨財米油鹽,彼時樓嵐已經提前放下工作,帶著妻子趕年輕人都趕不起的時髦,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在全國旅行的時候,他會帶著安茴順路前往幾位或許相處時間並不長,情誼卻最特殊的老友家。
若是老友已經忘記當年的好言壯誌,他就得意地一個人分飾四角,完整還原當年的情景。
若是老友羞愧捂臉,他也是要好生嘲笑一番對方。
安茴總說他越老越不正派。
樓嵐問她什麼才叫正派。
安茴說:“就像第一次遇見你時那樣兒,那麼大的沙塵暴,你也出來拉了我。拉我的時候還特彆注意,隻拉了我胳膊上的衣料。”
樓嵐頂了頂自己的老花眼鏡,忍不住的嘮叨吐槽:“那時候我哪想到拉的會是我愛人啊,要是提前知道了,我很可能會忍不住對你耍流氓。”
一本正經說這種話,已經白發滿頭的安茴笑得抹眼角的淚花,心說:這話可太有道理了。如果我那時候提前知道了,怕是要直接撲到你懷裡逼著你對我負責。
在一起一輩子,人生快要走到頭了,她還是覺得在一起的時間太短了。
想回到過去,把遇見你,到在一起之間的那接近兩年的歲月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