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慧娘帶著爹媽按照樓嵐指引的方向,果然找到了一處掩藏在茂密藤蔓下的山洞。
山洞些潮濕,此時此刻卻管不了那麼多。
三人躲進去後,哪怕外麵沒聲音,依舊不敢隨意交談。
緩了緩,老掌櫃終於緩過神來,擔憂起樓嵐的安危來。
不方便說話,老掌櫃就撿了石塊在沙地上劃拉:留在那裡,可會被發現?
老掌櫃與周大娘都是識字的,周慧娘自也是從小跟著爹媽識字算賬,這會兒一家三口就用石塊與沙地交流起來。
抹了那幾個字,周慧娘寫:他一個人,更好躲藏。
頓了頓,又在後麵添上:沒了我們拖累,跑得更快。
老掌櫃明白女兒要表達的意思,卻對樓嵐很是信任,搖頭表示不會的。
氣息喘勻,周大娘見丈夫女兒“說話”,便也拍了拍女兒肩膀,拿了周慧娘手裡的樹枝寫:相信他,不會丟下我們。
若是前些時候,二老可能還會這個顧慮。
可半個多月相處下來,兩人也是吃了五十多年鹽粒子的人,一雙眼睛不說多尖利,能感受到的東西卻不會騙人。
再則說,若是樓嵐要拋下他們獨自逃命,一開始就不會帶著他們一起逃,畢竟當時靠得那般近,已是危急關頭。
雖是信任,可這樣的到又是何煎熬。
老掌櫃安撫著老妻閨女,三人耐窩在狹窄潮濕的山洞中。
時間被無限拉長,三人豎起耳朵全神貫注去捕捉外麵的任何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耳力最好的周慧娘終於聽到有人的腳步聲。
這處位置偏僻,又沒生什麼樹木,全是些荊棘灌木藤蔓,夏日裡正是潮濕的時候,根本不像常有人來的。
現在忽然聽見人靠近,既有對未知的恐懼不安,又對樓嵐快些接他們的期待激動。
周慧娘謹記樓嵐的叮囑,向爹媽比劃了一下示意有人來了,不要出聲。
二老屏息凝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終於,外麵傳來熟悉的聲音:“慧娘,可以出來了,我們回家!”
明明沒正麵遭遇什麼危險,可這一刻的激動放鬆,是周慧娘十九年來從未體驗過的,簡直像是神魂都輕鬆到蕩飛了出去。
顯然老掌櫃二人也同感,兩人把女兒夾在中間擁抱彼此,再抬首,發現對方也跟自己一樣,已是滿臉熱淚。
經此一役,回去的途中三人都再沒有愜意的情,而是連喝口水的功夫都不敢耽擱,隻想早早回家。
至於據樓嵐所說被他放走引開來人注意的驢子,周家三口也並未說什麼,反而誇樓嵐做得好。
“不管遇到什麼事,人才是最要的。”周大娘絮絮叨叨,“東西沒了,還可以再掙。人沒了,那就什麼都沒啦!”
老掌櫃擦著汗十分讚同地點頭:“是啊,以前我跟你們媽媽一路從西北逃過來,遭過不少兵禍匪患,還吃茶,吃著吃著就有人被砍死在桌子邊兒上。”
因為剛逃過一劫,老掌櫃神不寧,連準女婿還未到喊周大娘“媽媽”這事兒都給忽略了。
這還是老掌櫃第一次說起早些年兩口子逃荒的事,周慧娘聽得柳眉直皺。
提及往事,周大娘也是萬般感慨,還一些擔憂:“好不容易在烏山鎮拚出一點根基,現在怎麼江湖人又往這裡跑了,也不知剛才那兩夥人都是哪裡來的,會不會還在烏山鎮附近逗留。”
作為平頭老百姓,最怕的就是這些動不動就殺殺的江湖人。
破壞了攤子客棧也就算了,便是無辜被殺,衙門裡也沒人能給他們討回公道。
若是沒個親鄰近友在,怕是死後連收屍的人都沒,爛得差不多了,約莫才會官差一臉晦氣地來隨意裝了丟去某個不知名的犄角旮旯暴屍荒野。
隻是想一想,渾身骨頭縫子都冷出冰碴子了。
周慧娘挽著媽媽的手緊了緊,身子靠得更近了。
沒走多久,忽聽旁邊有驢子的呃啊聲。
本以為已經丟失的驢子失而複得,也算是一件喜事,老掌櫃跟周大娘不展的愁眉所鬆緩,兩人拉著驢子一個勁兒摸它腦袋,連說“好驢好驢”。
“回去就給你炒黃豆吃!”
周慧娘也露出笑來,摸著驢子豎起來的大耳朵,自己也搞不清為什麼忽然回眸去看樓嵐。
見三人圍著驢子高興,樓嵐也情舒暢,忽見慧娘回眸對著自己淺淺一笑,靈動的眸子裡是滿滿的感激。
樓嵐思緒一滯,而後挑眉回以一笑。
帶著點不正經地戲謔。
明明沒說話,慧娘卻覺得他是在說:看你還懷不懷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