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伊生於數個朝代之前,當時的記憶已經朦朧不清,隻隱約記得那是一個對女子極端壓迫的年代。
甄家嫡房隻得她一個,為了諸多原因,她便自幼以男兒身行走。
恰好她女生男相,讓她的偽裝從未被人懷疑過。
不過年邁的父母卻覺得她一輩子無法做自己,離世時懷著無限悔恨,希望她能成家生子,得個圓滿的人生。
——結婚生子,過普通女子的生活。
一條,如同烙印刻進了甄伊靈魂中。
及至後來亂世紛爭,甄家隱居鄉野,甄伊曾考慮過。
所以鄉野中的村民,知道甄家當家是個麵相肖似男子的女子。
一點雖有詬病,可因著甄家非同一般的來曆資產,村民們隻能私底下嘀咕議論。
然而在某些時候,生為女子,就是罪孽的源頭。
戰亂沒有印象到鄉野小村落,大旱蝗災卻不分東南西北富貴貧賤。
甄宅施粥不過半月,便引來貪婪不滿的佃農攻伐哄搶,甄宅下人或逃或死,甄伊自己被逼迫交代一應家資。
可笑些人行匪徒惡霸之事,偏還要高舉正義大旗,以她身為女子卻拋頭露麵掌家行商太過駭俗,有辱聖人風俗為由,要正聖人之言清世間之風。
甄伊生來便沒有太多欲求,對是否能如同普通女子活一輩子事兒,說實話,作為男兒在外行走數十年,見的太多,甄伊內心並不認可父母那點執念。
——當作普通女子過一生,在家時不可踏足三門之外,出嫁後財產性命一應歸了陌生男子隨意支配處置,一輩子求的不過是死後葬入夫家族地中。
樣的人生,與土雞瓦狗有何不同?
本就深覺個世界太過汙穢荒誕,沒甚興致繼續活下去的甄伊便一火燒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倒沒想沒怨沒恨的死了,卻成了鬼怪一類的存在。
連帶著燒死的村民跟著她一起過了一個又一個輪回。
枯燥,乏味,無趣,聒噪。
村民們生前愚昧,死後也愚蠢,一心一意認為隻要完成了她“成親”的執念,就能擺脫她的控製。
甄伊對這些無所謂,隻當一場場重複無聊的戲。
直到某一天,她發現來的陌生人裡有個奇特的存在,數百年來未曾波動過的心有了某種玄之又玄的觸動。
事實證明,份異樣是很有道的。
被“老板”拿個手機接受新時代基礎知識科普的甄伊看得溫潤的眸子裡光彩連連。
是個奇妙的年代,或者說奇妙的世界。
張衡被突然穿門而來的“小哥”嚇到靈魂出竅,久久回不過神,跟個木頭樁子一樣杵在那裡不動了。
樓嵐看不過眼,掏了手機先教了一下甄伊基本操作,讓她先自己上網自學,而後就拎了發小衣領子人拖出休息室,帶到走廊儘頭的廁所外,先給哥們兒點了支煙。
人嚇到沒魂兒,身體的下意識還在。
一支煙抽到過半,張衡才算是回過神來,啥也不說,掐著煙屁股狠狠吸了一大口,讓火星子從半截兒直接燒到了濾嘴邊兒上。
長長地吐出煙,張衡在熟悉的煙味裡稍稍接受現實,問樓嵐:“搞的?”
他又不是傻子。
要說一開始還以為是鬼纏身跟出來了,等聽到那隻鬼叫發小“老板”,發小又頗為隨意地給人介紹上網的事兒,張衡也算是品出點味兒了。
根本沒從短短三個字裡體會到發小深深的震撼與無語,樓嵐嘿嘿一笑,食指撓撓下巴上的胡茬子,帶著點兒得意:“那可不!在遊戲裡麵的時候我就跟那位說好了,跟我出來上班,一周工作五天休息兩天,每個月額外可休四天帶薪假,可休可攢,工資看接客量拿提成。”
張衡徹底無語了,“我說的是這事兒嗎?”
樓嵐挑眉“啊?”了一聲,“那你說啥?”
張衡原地打了個轉,最後搖頭,“算了,咱們腦回路就不在一個位麵。”
話可就不太中聽了,樓嵐表示自己絕對很正常,然後靠牆斜站在張衡旁邊兒,抖了支煙出來自己叼了,又煙盒往他麵前懟了懟。
一支煙哪夠壓驚啊,張衡就從善如流又抽了一支,兩人排排站靠在牆角吞雲吐霧,樓嵐趁機說起自己的鬼屋大計:“說巧不巧,我兒員工都跑完了,還恰好有個鬼新郎的恐怖場景。先彆說其他的,說甄先生長得怎麼樣?氣質好不好?戳不戳現在那些小姑娘的女心?”
彆說,一點,張衡不得不承認。
然後順嘴問了一句這位“甄先生”是什麼來頭。
樓嵐吐了口煙,語氣輕飄飄的:“哦,就boss啊,那些村民都怕她。”
張衡被一口煙嗆得直咳嗽,眼淚都迸出來了。
不知道怎麼的,腦子打結,順嘴兒就說:“就是你嫁的那位?”
所以你是把自己老婆拐來打工了?
樓嵐斜他一眼兒,說不出的鄙視:“想什麼呢,那不是都是村民瞎搞嘛,咱們一沒相親談對象,二沒行禮成親,那就是一見如故莫逆之交!”
張衡已經放棄跟發小以正常人的思維去交流了,順著他的說法點頭:“行,反正現在就是她不會搞咱們小命兒,對吧?”
得到樓嵐肯定的答複,張衡掐了煙屁股,算是把事兒給放下了,掏出手機點開那個恐怖app,說起正事。
“我應該是最後退出遊戲場景的,app那會兒把給算進人數裡去了,所以你現在是也成了正式玩家?”
樓嵐點頭,“對,不過有點兒特彆,那app有點像鬼標記,往我身上戳的時候我沒忍住,順手就給收了,反應過來也來不及了。所以下次要進去,還是得靠哥們兒你。”
張衡愣了愣:“不是,還要進去?”
既然哥們兒沒被標記,那不是挺好嘛?
碾了煙頭,拍著發小肩膀,樓嵐大義淩然:“說什麼呢,怎麼說你是因為我的疏忽大意才攤上事兒的,我怎麼能讓一個人去闖鬼譚怪穴,我樓嵐就不是那種人兒!”
張衡心說我他媽信了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