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聽著那些聲音,心裡陡然不安起來。
他拉了拉門,然而麵前那道門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巍然不動。
他趕緊抬手拍了拍,大聲喊道:“亂步君?”
聲音傳到裡麵,那些雜亂的響聲頓了一瞬,太宰治高懸的心稍稍放下,然而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巨響突然在門板上炸開。
手掌下的門劇烈顫動,不知道亂步扔了什麼東西過來,砸得他的手心跟著一疼。
如果現在開著門的話,太宰治毫不懷疑那樣東西已經把自己的腦袋砸開花了。
他忍不住蜷縮起手指。
心裡的不安漸漸擴大,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亂步的性格雖然孩子氣,但並不是喜歡拿東西泄憤的人。
尤其是裡麵擺放的還是他最喜歡的食物——亂步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浪費糧食的人,不管是精致昂貴的糕點,還是大街上隨處可見的粗點心,他都一視同仁,吃得津津有味。
像這樣毫無顧忌的搞破壞,比起發泄憤怒,太宰治覺得他更像是……在掩飾什麼?
他再次拍了拍門,然而裡麵的亂步什麼都沒說,隻是像把能看到的東西都一股腦扔過來了一樣,砰砰砰的響聲連續在門上響起。
太宰治麵前的門被砸得顫動不停,像是要裂開了一般。
太宰治更覺得不對了,又拉了拉門,然而麵前的門猶如被焊死了,怎麼也動不了。
他快步跑到車廂外麵的窗戶,沒想到裡麵的窗簾竟然全部拉上了,他什麼也沒看到。
太宰治懵了懵,忽然想起之前匆匆一瞥看到的景象,零食室窗戶下方的桌上擺滿了酒水和果汁,大概是為了避免陽光照進去影響口感,所以車站的人臨走前才把窗簾給拉上了。
怎麼偏偏就這麼巧,太宰治焦急地看來看去,所有的窗戶都被窗簾擋住了,沒有一扇是能看到裡麵的。
太宰治捏了捏拳頭,飛快拿出之前為了躲掉國木田而關機的手機,等開機動畫消失之後,立即給偵探社的亂步發了個定位過去。
亂步回了個問號。
太宰治抬手打字,打了兩個又忍不住刪掉,再次發了一次定位過去。
車廂裡還是持續不斷地傳來響聲,莫名的焦躁感透過聲音傳遞過來,太宰治收起手機,敲了敲車窗。
“亂步先生!”
他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稱呼變化,然而裡麵嘩啦啦的響聲忽然一停。
接著更大的響聲傳了出來,亂步像是把什麼東西撞倒了,太宰治趕緊敲敲窗戶,亂步氣憤的喊道:“不要管我!!”
“你這個大笨蛋!!!!”
他好像很不喜歡這個稱呼,聲音聽起來委屈又生氣,太宰治的不安漸漸加劇。
他趕緊問:“你在乾什麼?”
“……”亂步頓時不說話了,也沒有其他東西被碰倒的聲音傳來,零食室內一下子變得安靜至極。
太宰治的心再次提了起來,與此同時升起的還有前所未有的焦躁和鬱悶。
他還從來沒有替彆人這麼操心過,偏偏那個人還不領情。
然而他又沒辦法放任亂步繼續這樣下去。
他揉揉額頭,繼續對裡麵的亂步說:“你過來。”
“不然我就叫車站的人來了。”
觀光列車和新乾線不同,在兩個城市之間通常要行駛兩三個小時,還會在中途風景優美的地方停靠,再加上高額的預約費用,車上為遊客準備的零食都會經過精心挑選。
好不好吃太宰治不知道,貴是一定的。
也就是說,如果被人發現亂步在裡麵搞破壞,亂步絕對會被送到警局。
從亂步在候車室裡的反應來看,他很不喜歡去警局,這一招可以說是百試百靈,唯一需要擔憂的就是用出來可能會被亂步記仇,不過現在的太宰治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裡麵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就好像亂步根本不在一樣,太宰治加重了音:“我真的會去。”
“你也不想車站的人報警吧?”
一句句冰冷的威脅說出,車廂內終於傳來了細細碎碎的聲音。
像是亂步踩著一地的玻璃碎片走過來了,那些碎片發出的清脆響聲,每一下都讓太宰治的心仿佛被紮到一樣。
到底是哪裡不對?
太宰治試圖回憶亂步進門時的神情,結果每一次回憶都繞不開他最後的眼神。
那帶著控訴和不敢置信的眼神。
就好像他很信任太宰治,太宰治卻背叛了他的信任。
太宰治忍不住捏緊手指。
這時他麵前的窗簾動了動,亂步把窗簾拉開了一條縫隙,太宰治盯著那條宛如黑洞般吞噬著光線的縫隙,忽然意識到亂步一直都沒有開燈。
車廂內隻有拿來充當擺設的小夜燈亮起的微光,在幽暗的環境下如同蒙上了一層霧氣般。
仿佛黎明前的黑暗,太宰治下意識屏住呼吸,眼睛緊緊盯著那條縫隙,他等了很久,才看到亂步把頭探出來。
他頭上沒有戴那頂棕黑色的帽子,細碎的黑發被抓亂了,胡亂地往上翹起,沒有了平時那種刺棱棱的感覺,反而讓人覺得毛絨絨的,看起來有些可憐。
他那雙通透的綠眸微微眯起,像是在黑暗中藏身太久,很不適應外麵的光線一樣,看到太宰治的第一時間就想把頭縮回去。
“亂步君!”太宰治一下子叫住他,就在開口的瞬間,他的目光忽然一凝。
他望著亂步右邊臉頰上突兀的紅色痕跡,沉聲問:“臉上那是怎麼回事?”
在他柔軟而白皙的臉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條刺目的紅痕,猶如完美的白玉上突然出現的劃痕,越看越讓人心驚。
亂步仿佛不明白他在說什麼,遲鈍地“哦……”了一聲,拖長了音,然後說:“是紅酒吧。”
他的語氣實在敷衍,好像根本沒當回事,隻想把自己重新藏到黑暗裡。
這時候他突然想起太宰治的威脅,又停下來問:“還有什麼事嗎?”
像是說話讓他慢慢恢複了思考能力一樣,他又變回了平時的樣子,隻是沒有了對太宰治的那種熟稔,變得疏離而冷漠。
太宰治目光還放在那道痕跡上,隨著他說話,一滴紅色的液體從他白皙的臉頰滑落,亂步很是隨意地用袖子蹭了蹭。
他白紙般的長袖上也全是紅色,宛如一大片一大片的顏料浸染過,紅得觸目驚心。
太宰治瞳孔猛地一縮。
看到亂步打算放下手,他急忙伸手過去。
手指咚的一下撞到玻璃上,亂步像是被眼前的聲音驚到了,腦袋動了動,眼神訝異地望了過來。
太宰治想說的話被他這個眼神瞬間清空,腦子裡仿佛變成了一片空白,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倒是亂步率先笑了笑。
在側臉的紅痕襯托下,他的笑容冰冷而疏遠,綠眸也含著薄冰般,再也找不到之前的那種脆弱和柔軟,就好像這樣才是他原本的樣子。
“你在想什麼啊,”他宛如看透人心般的望著太宰,一邊笑一邊說,“我隻是在找東西而已。”
他再次抬了抬手,隻不過這一次,在那一片令人暈眩的紅色之中多了一個透明的小塑料袋子。
袋子裡裝著一個藍色U盤,看到那個U盤的刹那,鎖完了另一邊的門就縮在過道上不敢說話的戶島誠立即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