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報響起的那一刻,走廊上不停轉來轉去的江戶川亂步倏地一停。
他臉色大變,快步跑到那扇門前。
不同尋常的舉動讓其他人心裡一驚,連忙跟著跑過去。
江戶川亂步抓著門把手,明明可以把門推開,裡麵的門沒有徹底關閉,與謝野就是從這裡進去的,然而他沒有,而是咬著牙,像是瞪著仇人一樣瞪著那扇門。
“這個混蛋……白癡!大笨蛋!!!”
他生氣地對著門內的人大叫,這扇門隔絕了所有的聲音,他卻仿佛知道裡麵發生了什麼一樣。
太宰治臉色微變。
“亂步先生?”
亂步的手輕輕顫抖,肩膀也輕顫著,偵探社裡其他人很少見到他像現在這樣,除了太宰治,那些人也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難道……
想到與謝野進去好一會兒了,竟然還沒有出來,他們的臉色也跟著變了。
福澤諭吉用力捏緊了拳頭。
氣氛突然變得死寂。
那扇緊閉的門像是化作了另類的黑洞,吞噬了所有人的情緒,釋放出令人不安的黑暗和焦慮。
另一邊的監控室裡,安室透也目不轉睛望著屏幕,眼裡帶著無法掩飾的緊張,在他麵前的監控裡,手術室已經亂成了一團。
“滴——!滴——!”
持續高頻的報警聲響徹整個手術室。
誰也沒有想到,在治愈係異能者到達的那一刻,手術台上的年輕人心臟竟然停跳了。
明明已經堅持那麼久了啊……
治愈係的異能者都到了……
為什麼……
“按壓!!”經驗豐富的醫生立即叫道,“快!!!”
他給負責心臟複蘇的醫生讓出一個位置。
其他人緊張望著屏幕,無論在哪個手術室裡,心電監視器都是必不可少的儀器,因為它負擔著監視病人生命體征的重要作用。
而且它的顯示效果也相當簡單直白,哪怕不是醫生和護士,也能隱約意識到上麵起起伏伏的線條代表著什麼。
所以當那些線條變得平直僵硬的時候,所有人都緊張起來了。
明明才過了一兩秒,血壓就崩了一樣往下掉,血氧幾乎檢測不到,好像人已經完全不行了,一些醫生和護士不由得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真的有死神來到了身邊,那種無法阻擋生命流逝的感覺簡直令人絕望。
氣氛焦灼到令人窒息,與謝野晶子的手僵在了半空。
眼前仿佛閃過了很多事情,然而最終卻定格在門外的亂步拉著她的手,一遍遍不間斷的,不放心的反複叮囑上。
與謝野停了片刻,毫不猶豫再次伸出手。
哪怕戴著不算好看的手術帽,半邊臉都被氧氣罩擋住,與謝野也不會認錯那張臉。
她明明知道外麵那個才是真正的江戶川亂步,她的手還是忍不住發顫。
手掌下觸碰到的臉頰也冷得像是冰塊,感受著他低到異常的體溫,與謝野堅定的神情出現了一絲裂痕,紫色的瞳孔微微顫抖。
“你是異能者嗎?”她身邊的醫生說,“趕緊用異能,他的傷口已經全部清理好了,血管也在縫合,不過……”
“我在用。”與謝野晶子說。
話音未落,手術台上的年輕人被炸傷的地方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起來,監視器發出的警報聲忽地一停,滴滴兩聲,那些清空的數值往上跳了跳。
心肺複蘇的醫生抬起頭,驚喜地望著與謝野晶子。
與謝野來得匆忙,雖然人送來的時候福澤諭吉就囑咐了護士要留著門讓她進來,但她沒有換手術服,也沒有戴口罩,手套
更是自己原來那雙黑色的,好像根本就不尊重這間手術室。
然而這並不是什麼任性,所有與治愈係異能者合作過的醫生都知道異能這種東西有多霸道,有多不講理。
隻有經驗豐富的那位醫生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欣喜,大聲喊道:“不要停下!繼續按壓!”
他的聲音急促,仿佛在跟時間賽跑:“快!!!”
其他數值根本沒上去,隻是稍微恢複了一點心跳而已,如果本人真的那麼沒有求生欲的話——
所有人的心情再次變得凝重。
與謝野晶子也沒有收回手,她的異能隻能對瀕死的人用,剛才那種情況理論上是可以起作用的,偵探社還偷偷研究過用這種辦法來救太宰,但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
這個人,在拒絕她的異能。
儘管一句話也沒有說,儘管他仿佛失去意識躺在了手術台上,他還是拒絕了她的異能。
還是以這麼決絕的方式——
就好像在告訴她,他根本不想活著。
與謝野討厭不珍惜生命的人,然而這個人倔強到了極點的做法又讓她無法生氣。
她隻能把手貼在那人的臉頰邊,隨時準備好再次使用異能。
既然他有他的驕傲,那她也有她自己的執著。
——她絕對不會允許病人死在自己的麵前!
急救室外麵的氣氛越來越緊張,江戶川亂步的臉色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難看,連一向麵不改色的福澤諭吉都微微變了臉。
太宰治也站在那扇門前,鳶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門上的一道劃痕。
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他的臉色平穩得看不出絲毫端倪。
然而對於總是不正經的他來說,也許這才是最大的反常。
再加上他沙色風衣上明顯的血跡,中島敦看著他,忽然有種黑暗湧動,異常可怕的怪物正在蘇醒的感覺。
不知道是默契還是其他原因,偵探社的人沒有一個來到監控室,安室透看著監控上的畫麵,暗自握緊了拳頭。
陷在陰影裡的琴酒忽然動了動,安室透看到他手裡夾著煙,像是打算要離開了一樣。
“琴酒?”
安室透話音未落,琴酒就停了下來。
“他會沒事的。”琴酒像是經曆過類似的場景,看也不看監控畫麵就這麼篤定地說了出來,然後瞥了一眼安室透,“BOSS說,既然你那麼關心他,以後他就交給你負責了。”
安室透眉頭皺起,完全沒想到自己的表現竟然全部落到了黑衣組織boss的眼中,是因為整座醫院都在boss的監控下嗎?
他隱晦地瞥了一眼角落的攝像頭,又看向琴酒,琴酒神色冷峻,手術室裡的兵荒馬亂似乎沒有影響到他,他手裡夾著的煙還轉了轉……
琴酒對他肆無忌憚的打量有些不滿,斜了他一眼說:“最好不要讓我抓到你的把柄,波本。”
說罷,他把手裡的煙扔進垃圾桶,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那截煙是白色的,最前方有一圈焦黑的痕跡,像是把煙點燃了,又因為走神沒有抽,所以最後這支煙隻能黯然熄滅了一樣。
安室透低頭看了看垃圾桶,又看看麵前緩緩關上的門,心裡忽然冒出了一個疑問。
在角落裡望著手術室監控的琴酒,真的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對亂步一點也不在意嗎?
還是說,琴酒其實也在暗暗緊張?
安室透想不明白,不過琴酒最後說的話也表示,boss目前對他還沒有產生懷疑。
他順利通過了boss的測試……或者說,通過了亂步的測試。
亂步有著能看透一切的異能力,隻要亂步不說他是臥底,組
織裡就沒有人會懷疑他。
安室透隻要小心一點,就可以慢慢接近組織的核心,獲得更多的情報。
一切都是因為手術台上那個年輕人……
安室透心裡既安心又覺得緊張,他神色複雜地走回去,監控室裡的畫麵已經沒有剛才那麼亂了,在醫生們堅持不懈的努力下,心電圖上的數值慢慢變得平穩。
就像琴酒說的那樣,人已經沒事了。
可是這真的算沒事嗎?
安室透擔憂地望著屏幕上的畫麵,他認識亂步才幾個小時,亂步已經兩次做出這種事了。
而且這次比上次嚴重得多,差點就讓他成功了……
在黑麥威士忌那邊,問題應該沒有這麼嚴重的,不然亂步不可能活到現在。
安室透猶豫片刻,通過黑衣組織的網絡,找到黑麥威士忌的賬號,給他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波本:你有時間嗎?
Rye:?
波本:boss把亂步交給我了,聽說他以前跟你是搭檔?
Rye:不要提搭檔這個詞
安室透手指一頓,黑麥威士忌發了個地址過來,是在東京南洋大學附近的某家咖啡館,他看了一眼屏幕上已經平靜下來的手術室,收起手機走了出去。
手術室內,醫生們站在原地交頭接耳,與謝野晶子以前用異能治療過的人很快就醒了,然而手術台上的年輕人卻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
醫生們又認真給他做了一遍檢查,然後無奈地說:“可能是麻藥效果還沒過去,不放心的話帶他去照個腦部CT。”
其實醫生們更想說的是,手術台上的年輕人根本就沒有要活下來的意思,他死掉的願望太強烈了,就算被異能治好,說不定他也不願意醒過來……
不過說這種話好像很容易刺激到千裡迢迢趕到奈良的異能者,醫生們忍不住想要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