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手機扔過去,看到少年頓了一下,才伸出一根手指嘗試用指紋解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嗤了一聲。
少年不悅地瞥了他一眼,繼續低頭看手機。
琴酒在旁邊抽著煙,像現在這樣站在一旁等著彆人挑任務的事,他還從來沒有過。
Boss以前也讓他帶過新人,隻不過那些人都對他太過畏懼了,要麼就是太沒腦子,被他帶出去不是死了就是看到他就繞道走,再也不敢出現在他的麵前。
眼前這個少年……琴酒莫名的希望他能堅持久一點。
和安室透想的不一樣,琴酒並沒有打算把人當工具,或者說以少年的資質,根本就不夠格當他的工具。
琴酒知道自己的天賦很好,可惜,還是太嫩了。
而且……
琴酒目光落在靶場前麵那些槍械麵前,又狠狠吸了一口煙。
直到他把煙抽完,少年才把手機遞回來。
“不用,”琴酒說,“這就是給你的。”
裡麵除了黑衣組織內部聯絡的軟件,和他的電話號碼什麼都沒存,本就是給少年準備的。
“有看中的任務嗎?”他問。
少年歪頭想了想,“殺人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一點起伏都沒有,就好像真的是在挑選適合自己的東西那樣。
琴酒嘴角挑起一絲弧度,“好。”
他把煙頭丟到地上,鞋子無情地碾過,對少年招手說:“走。”
——————
諸伏景光走進黑衣組織的據點,心情忽然變得很沉重。
他這段時間都在負責調查藥材供應商,自從上次戶島誠跑路之後,APTX4869項目研究需要的藥材就斷了供應,很多限製品類隻能從走私商那裡高價購買,而且能買到的也是杯水車薪,根本不夠用。
Boss和項目研究組都在催,所以他帶著調查好的資料馬上回來了。
在這幾天裡,他一直和零在私底下交換情報,雖然不在基地,但也聽說了很多少年琴酒的消息。
據說他現在跟著琴酒出任務。
基地裡經常看到兩人一起行動,少年和琴酒一樣,總是喜歡穿著黑色的風衣,但是不怎麼戴帽子,雙手都戴著黑色手套,他又和琴酒不同,儘管提起任務的時候很冷酷,平時卻很好說話。
還很會喝酒。
也抽煙,和琴酒一樣,經常咬著煙在基地裡跑來跑去,然後被琴酒黑著臉拽走。
很多人都覺得他和琴酒之間有心靈感應,所以才能每次都那麼快被琴酒找到,然而諸伏景光知道,那不是什麼奇妙的心靈感應,琴酒在少年身上裝了
追蹤器。
他掌控著少年的行蹤,還控製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是把少年打造成另一個自己。
諸伏景光吸了吸氣,走進其中一個房間,裡麵提前放置了一台投影儀,可以讓他用來展示調查的資料,然而現在一個人也沒有。
他等了一會兒,還是沒看到有人進來,就放下資料,走到了基地對麵的吧台。
也許是因為白天,也沒有人在喝酒。
諸伏景光走過去,本想給自己倒一杯酒,看到上麵放著一瓶開過的酒,瓶子上寫著PlymouthGin,又忽然很想歎氣。
他和少年琴酒其實沒說過幾句話,也沒什麼正式交流,唯一見過的那兩三次,少年的眼神還一直都放在零的身上,根本沒怎麼理會過他。
他也不知道在擔心什麼,少年在黑衣組織裡的待遇嗎?還是少年會成為黑衣組織下一個頂尖殺手,給社會造成無數麻煩呢?
諸伏景光走著神,不知不覺就拿起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清澈的酒液入喉的那一刹那,他才突然回過神來,也許是因為放久了,桌麵上那瓶酒沒有了平時烈性的辛辣感,反而帶著點奶油的香氣,滑入喉間又有種極其生澀的感覺。
他微微一怔,這時一個身影突然從旁邊冒出來,鬆石綠的眼眸帶著好奇,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他的動作很快,一下子就湊到了諸伏景光的麵前,那張少年感十足的臉在諸伏景光眼前放大。
諸伏景光趕緊往後退,嘴裡還沒咽下去的酒落入喉間,他瞬間被嗆到了,忍不住咳了出聲。
少年直起身,眼神嫌棄地看著他,“膽子這麼小?”
諸伏景光擺了擺手,酒杯放到桌上,看著那瓶寫著PlymouthGin的酒,不知道為什麼喉間湧現出了無比灼燒的感覺。
他沉默地望著少年。
也許是因為傷好了,少年看上去比幾天前更精神,眉眼間有著無法掩飾的銳氣,猶如被好好打磨過即將出鞘的利刃。
“你是來送調查報告的吧,”少年說,“你來得太早了,琴酒和伏特加在外麵出任務都還沒回來,黑麥和基爾他們也沒那麼快。”
諸伏景光調查了好幾個供應商,哪怕黑衣組織裡每人負責突破一個,也需要好幾個組織成員才能完成任務,boss把人召集起來,可見對APTX4869的重視程度了。
隻不過黑衣組織不是隻有APTX4869這一個項目,想把所有人聚集起來,哪怕提前通知了也有點難度。
諸伏景光對少年那麼了解其他人的行蹤有些驚訝。
“你和他們有聯係?”他忍不住問。
少年點了點頭,諸伏景光頓時語塞,心裡沒由來地冒出了一個念頭,既然少年和他們都有聯係,為什麼跟自己沒有?
就連跟零,他們也有通過幾次話吧?
明明自己也是最開始遇到他的人之一啊……
難道自己那麼沒有存在感嗎?
諸伏景光整個人都陷入了奇怪的疑惑中。
“我要去吃飯了。”少年突然說,“你自己在這裡慢慢等吧。”
他甩了甩手,從諸伏景光的身邊走過,長長的銀發被他束在腦後,紮成了低馬尾,有種簡潔又利落的感覺。
一個正在成長的少年殺手。
諸伏景光默了片刻,忽然說:“我跟你一起去。”
他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還有些被嗆到的沙啞,莫名的讓人覺得他的情緒不是很高,少年歪頭看了看他,不知道在他眼裡看到了什麼,嘴角忽然勾起了一絲感興趣的笑容。
“好啊。”
他把手裡的鑰匙丟給諸伏景光,意識到那是一把車的鑰匙,諸伏景光
有些恍惚了。
這麼短的時間,連車都會開了嗎?
不,也許少年一直都會開車,隻不過沒想到,組織裡連車都給他配好了。
諸伏景光坐進駕駛座,剛想問他打算去哪,就聽他似笑非笑地開口:“讓我看看你的品味。”
意思就是讓諸伏景光自己選地址了。
諸伏景光沒有被信任的感覺,心裡忍不住有些發涼。
隻是短短幾天時間,少年就變得比之前更危險了,那種柔軟的感覺正在慢慢從他身上褪去,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另一個琴酒。
諸伏景光發動汽車,沒有帶他離開很遠,而是來到了附近的一家麵館。
站在掛滿了各種拉麵的木牌麵前,少年的表情逐漸從捉摸不透變成了顯而易見的迷惑。
看到他整個人都散發出了無比迷茫的氣息,諸伏景光心裡的沉重不知為何掃去了幾分,他忍不住問:“琴酒平時都帶你去哪裡吃飯?”
“反正不是這種連菜單都看不清的地方。”
少年隨便找了張桌子坐下,選擇了最快的辦法:“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那要兩份味噌拉麵。”諸伏景光對老板說完,在少年身旁的座位坐下了。
少年側頭看了看他,他猶豫片刻,放低了聲音說:“聽說你最近接了很多任務。”
“你也知道了?”少年臉上的表情忽然多了點開心,“不是很多,是超級多。”
他拿出手機給諸伏景光看,在黑衣組織的內部軟件裡,琴酒的賬號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小號,點開還能看到任務數量。
看到清一色的處理、暗殺等字樣,諸伏景光瞳孔一縮。
他儘量用平穩的聲音問:“你這些天……一直都在做這些?”
一直都在殺人……?
“對啊,”少年又在屏幕上點了點,看著琴酒數不清的任務數量說,又有點不服氣,“不過跟這個家夥還是沒法比。”
諸伏景光突然覺得屏幕上的數字異常刺眼,他把手覆蓋在少年的屏幕上,按住他的手機。
對上少年詫異的目光,他說:“你有沒有想過,這樣是不對的?”
少年細長的眉微微皺起。
諸伏景光說:“我不是……我是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也不全是任務……你看黑麥現在都還沒來,說不定就是和女朋友出去約會了……”
他腦子裡混亂至極,都快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你就沒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嗎?”
為什麼要殺人?要像琴酒那樣生活呢?
明明他在黑衣組織裡都沒有琴酒那樣的待遇,以前的“前輩”也沒有給過他正確的教導……
以諸伏景光現在的身份,他其實不應該說這些的,可他又清楚地知道,隻要有真正的琴酒在,少年永遠不可能獲得自由,獲得跟自己的努力相匹配的一切……
不管他怎麼努力完成任務,他都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隻是琴酒手裡的一把刀而已。
少年看著他亂成一團的表情,忽地把臉一沉。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吃飯?”他突然站了起來,眼神冷冽地望著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頓時一驚,亂糟糟的思緒瞬間被清空。
他看著少年生氣的樣子,心裡暗叫糟糕,少年拿起手機,凶惡地說:“以後不要再讓我聽到這種話。”
說完,他甩開諸伏景光伸過來的手,飛快走了。
諸伏景光看了看自己放在桌麵的車鑰匙,起身追了上去,然而隻是幾秒的時間,少年就完全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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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諸伏景光拿出調查報告的時候,少年還是
來了,隻是他坐在了距離諸伏景光最遠的位置,眼神冷冷地望著他,始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其他人也不知道是諸伏景光惹到他了,還是他本來心情就不好,再加上琴酒跟著一起散發出來的低氣壓,會議漸漸變得鴉雀無聲。
諸伏景光講述的聲音也越來越僵硬,如芒在背的感覺甚至讓他連名字都念錯了幾個,最後還是基爾好心,幫他一起把那些資料複印了好幾份,發到所有人的手裡。
等發完資料,諸伏景光終於鬆了口氣,然而下一秒,少年就拿著資料,一陣風般的跑了出去。
琴酒抬了抬眼,卻是沒說什麼。
他都沒有動作,其他人就更不敢做什麼了。
過了一會兒,看完資料的人把去聯係這些供應商的任務分了分,就迫不及待地離開了這個令人窒息的會議。
和其他急著離開的人不一樣,赤井秀一在基地裡轉了一圈,最終在後麵的樹林裡找到了生悶氣的少年。
少年不知道從哪搬來了椅子,坐在樹蔭下翹著腿,冷著臉翻看那些資料。
“都分完了,”赤井秀一走過去說,“沒有你的了。”
少年手指一頓,抬起頭不悅地望著他。
赤井秀一毫不在意他冷刀子似的眼神,湊近他說:“你和蘇格蘭吵架了?”
少年沒吭聲,抬頭望他的眼神卻似乎更冷了。
赤井秀一把手裡的黑色紙袋遞過去,“這是答應給你的槍。”
他說要幫少年弄一把跟琴酒一樣的槍,隻不過那都是好幾天以前的事情了,槍也沒有那麼難買得到。
少年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忽然問:“你是不是和女朋友約會去了?”
赤井秀一微微怔住,然後失笑:“不是,我和她已經很久沒見麵了。”
他能感覺琴酒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帶著殺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抓到他的把柄了,再連累宮野明美不太好。
少年還是沒有把槍接過去,眼睛盯著那個紙袋說:“都沒有子彈……”
如果不是他的表情帶著些微冷意,赤井秀一都快覺得他是在推辭了。
“子彈也準備了,”赤井秀一說,“彈匣裡裝了15發,還有一盒100發的,都裝滿了,你隨便怎麼玩都行。”
少年喉嚨動了動,就在赤井秀一以為他會說些什麼的時候,他一把抓過了那個袋子。
他是突然出手的,而且力氣很大,就像是要把袋子搶過去那樣。
看著他變得極其冷漠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麼,赤井秀一忽然有種做錯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