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那麼拚命,那麼努力……
安室透把一份剛打好的檸檬冰淇淋放到少年麵前,少年好奇地拿起勺子戳了戳,把冰淇淋送到嘴裡的時候,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
看到他的眼神隱隱發亮,安室透心情再次變得沉重了。
“琴酒平時不讓你吃這些?”他忍不住問。
少年瞥了他一眼,眼神似乎是默認了。
安室透的聲音不自覺地沉了下來,“他連你吃什麼都要管?”
安室透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是這樣的,琴酒對少年的控製欲未免太強了。
少年:“……”
少年忽然扔下勺子。
“不吃了,”他拉下臉說,“這麼難吃,給我重做。”
他把冰淇淋往安室透那邊推了一把,安室透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怔了怔,忽然拿起另一個勺子,在少年沒動過那一側挖了點冰淇淋。
“明明挺好吃的。”他認真點評。
少年沒說完,他又挖了一勺冰淇淋,慢吞吞地吃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少年看著對麵氣質溫和猶如鄰家哥哥的金發男人,身上的尖銳才慢慢緩和下來。
他把手放到桌麵上,支著腦袋望著安室透,低聲問:“前輩為什麼要來這裡打工?”
在他的世界,安室透從來都沒有做過這樣的工作,而是和他一樣一直在接各種暗殺任務,他仿佛代替了這個世界琴酒的位置,把大部分的事情都攬到了自己的手裡。
簡而言之就是超級工作狂。
少年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
他坐在椅子上,微微仰頭看著安室透的時候,鬆石綠的眼神仿佛無端地添上了些許迷茫,安室透想起幼馴染對少年說過的話,忍不住在心裡歎息。
他說:“大概是因為興趣吧。”
“興趣?”
少年眨了眨眼,沒聽懂那樣,安室透神神秘秘地笑了,湊近他說:“可以觀察人類。”
“……”少年放鬆的表情微微轉冷,那眼神看起來就像是要把麵
前的冰淇淋全都扣到他的腦袋上。
安室透趕緊說:“因為可以遇到很多人。”
他的語氣裡多了些許正經:“我很喜歡像這樣能跟人打交道的工作。”
他這話也不算是在欺騙少年,雖然來這裡工作也有柯南和毛利小五郎的緣故,但是他在這裡真的很放鬆,有時候會覺得,就這麼在咖啡廳裡當個應侍生,慢悠悠地待一輩子也不錯。
這是一個可以讓他短暫地忘掉煩惱的地方。
安室透本來不應該叫少年過來的,但收到少年消息的時候,他不知道為什麼還是給少年發了定位消息。
“哦……”
少年慢悠悠地吐出一個音節,總是堅定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動搖,就好像他不知道什麼是興趣,也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一樣。
他流暢的肩線微微塌了下去,銀色的腦袋慢慢垂下,就這麼趴在了安室透麵前的桌上,鬆石綠的眼眸漫無目的地盯著前方的空氣。
看到他仿佛受到打擊的神情,安室透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也許在少年的生命裡,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過他這些,沒有人告訴過他除了殺人還能做彆的事情,還能喜歡彆的東西。
他的人生不應該隻有殺戮的。
生活方式也不應該是被人操控,連吃的東西都要由彆人來決定。
安室透剛想說話,就看到少年放在手邊的屏幕微微一閃。
瞥到上麵顯示出琴酒的名字,少年眼睛微亮,噌的一下坐了起來。
-琴酒:找到地下醫院那個醫生了
-琴酒:你去處理
居然花了這麼長的時間才找到?少年還以為事情早就處理好了。
他抓起手機,對安室透說:“我先走了!”
“等等……”
安室透還沒說完,少年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視線裡。
開關門的風鈴傳出清脆的叮鈴聲,安室透望著空無一人的大門,心裡忽然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他放下勺子,走到後麵的小倉庫裡,對在裡麵認真清點庫存的榎本梓說:“榎本小姐,我出去一下。”
“哦,好……”
榎本梓點了點頭,還沒說完,就見安室透轉身飛快離開了。
半個小時後,少年琴酒把車停在一家老舊的建築外。
前方旅館的燈牌灰了下去,電源線都被老鼠咬斷了一根,牆上貼滿了眼花繚亂的小廣告,少年一襲黑衣乾練,神情冷肅,雙手還戴著漆黑的手套,和周圍宛如貧民窟般的環境格格不入。
銀色長發被他紮在腦後,他從車裡拿出一個黑色紙袋,不緊不慢地踏進了旅館的大門。
裡麵一個消瘦的中年人正在對著電視機哈哈大笑,見少年進來也沒有任何反應,少年從他麵前走過,一步步踩上陳舊得近乎腐朽的樓梯。
到了三樓,最後一個房間麵前,少年轉了轉門把手,門出乎意料地打開了。
之前給他動手術的醫生坐在裡麵,手裡翻著一本厚厚的書,看到他進來,嚇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是你?!”
他望著少年寒冰般冷漠的雙眼,意識到自己再也躲不掉了,歎了口氣說:“我不是救過你麼?都躲到這種地方來了,怎麼還躲不掉……”
少年從袋子裡拿出手.槍,熟練地裝上消.音.器,冰冷的語氣沒有半點起伏:“就是因為你救過我,所以才該死。”
吃過APTX4869藥物的人都是組織裡最珍貴的試驗品,沒辦法確定醫生有沒有私自留下他的血液樣本,殺了他就是最好的處理辦法了。
醫生繼續歎著氣,好像也不是很介意他手裡拿著的槍,而是問道:“救人也有錯嗎?”
“我以
前在公立醫院的時候,就是因為救了一個小孩子才會被開除的,被救的那家人不僅不感激我,還去院裡告了我,說我多管閒事,要讓我在醫學界待不下去……”
他拍了拍身上皺巴巴的白大褂,自嘲地笑道:“沒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地方安頓下來了,又要因為救人丟到性命。”
少年不為所動,毫不在意地說:“看來你救的都是不該救的人。”
他把自己也歸類到那一類人裡,並且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看著他冷漠的表情,醫生忽然說:“你真的知道自己在乾什麼嗎?”
把槍對準他的少年皺了皺眉。
“你不怕死,”醫生說,“但是你真的知道什麼是活著嗎?”
少年忽然冷冷道:“廢話,我當然知道。”
他就要扣動扳機,醫生忽然說:“活著——就是要不顧一切,拚儘全力啊!”
咻的一聲,少年扣下了扳機,然而醫生卻以完全不符合中年人的靈活速度衝了過來。
那大概是他這輩子最快的速度,也是發揮得最好的一次,他衝到少年的麵前,手裡拿著剛才佯裝拍打白大褂而取出來的手術刀,用力刺向少年的脖子。
他剛剛用來掩飾的動作實在拙劣,少年早已把他的打算看在了眼裡,在他衝過來的時候,隻是輕輕一側身就躲過了他的手術刀。
槍口從醫生的腦袋移到了醫生的心口位置。
他似乎更喜歡朝這個地方開槍,而且哪怕醫生衝過來的時候,都還是一臉儘在自己掌握中的冷漠表情。
醫生眼裡不由得浮現出了絕望的死氣。
“活著……就是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他看著少年的眼睛說:“我想在地下醫院裡多攢點錢,然後去彆的國家,繼續當醫生……”
“這一直都是我的夢想。”
“夢想?”少年微微一愣,這時醫生忽然抓住他抵在自己胸口的那把槍往旁邊一偏,另一隻手拿著手術刀飛快刺了過來。
能在黑市裡開起一家醫院的人果然沒有那麼簡單,少年迅速偏頭,同時摳動扳機。
咻的一聲,偏到另一邊的槍打空了。
銀色的手術刀從他的側臉劃過,鋒利的刀刃削掉了他臉頰旁的一縷銀發。
幾根銀色的發絲散落到空中,側臉上後知後覺地傳來了一陣刺痛。
溫熱的血從側臉滑下,意識到自己受了傷,少年鬆石綠的瞳孔驀地縮緊。
“我不需要那種東西。”
少年望著仿佛人生導師一般,跟自己喋喋不休的醫生,心中再次浮現出來的,卻是另一個世界裡屬於前輩的教導。
他一字一頓地說。
“興趣?喜歡?夢想?”
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他根本就——
“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