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我的話?”太宰治微微一怔,立即側頭看向麵前的橘發年輕人。
雖然心裡早就有了些許預感,但被中原中也點出來的時候,他還是一陣愕然。
又似乎不是那麼出乎意料。
其實仔細想想,不管是中也跟他動手,還是朝他問話,他都沒有任何反應,而自己一句話就可以讓他停下來,還回答了那麼讓他痛苦的問題……
太宰治試探著把手伸出去,橘發的年輕人沒有任何感覺,不知道是不覺得他會傷害自己,還是有絕對的自信,或者是選項裡根本沒有想要拒絕彆人靠近這一條。
他就那麼看著太宰治把手伸到自己頭頂,將那頂有些破舊的帽子拿了下來。
剛才還拒絕中原中也觸碰的帽子就那麼被他拿到了手裡,而且看上去根本不是因為太宰治異能的緣故。
中原中也吃驚地張了張嘴。
而太宰治卻像是完全沒料到自己這麼輕易就能把他的帽子摘走,像是拿到了一個燙手山芋,連忙想要給他放回去。
中原中也抓住他的手。
“乾什麼,”他把太宰治手裡的帽子搶過來,“給我看看。”
他拿起那頂帽子,神色認真地打量著。
借著月光,太宰治看到了他湛藍的眼眸中沉澱的冷靜和銳利,和偵探社裡的亂步不同,亂步遇到另一個自己,簡直親近得不得了,畢竟像他那麼聰明的人真的不多。
中也不一樣,中也好像沒有覺得對方有多特彆,而是像對待普通人那樣對待著對方。
“中也還真是……”
太宰治唇邊的笑意若隱若現。
中原中也斜了他一眼:“乾嘛?”
“沒什麼。”太宰治說。
這樣就很好。
來到這個世界的人,似乎都有著無比淒慘的經曆,而且對方也不像另一個亂步,會顧及另一個自己的心情,向另一個自己隱瞞曾經的經曆。
他就宛如真正的神明,什麼也無法留在他的眼裡,無論中也再怎麼努力,也無法留下任何的結果。
所以中也就像現在這樣,普普通通地對待他就好。
——不然以中也這麼小的腦袋,估計猜到爆炸都猜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太宰治惡趣味地想著。
中原中也切了一聲,把那頂帽子拿過去,認真給橘發年輕人戴好,說:“是我經常會戴的帽子。”
但不是蘭波送給魏爾倫,最後又輾轉到了自己手裡的那頂,裡麵沒有用來隔絕信號的金屬薄片,就是很常見的帽子,在橫濱很容易就能買到。
中也收集著各式各樣的帽子,對帽子的分辨能力也非同一般。
太宰治微微點頭,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那個年輕人,對方聽到魏爾倫的名字沒有任何反應,不知道是真的沒有反應,還是單純過濾掉了中也說的話。
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對方為什麼隻聽自己的呢?
對另一個中也的態度又那麼奇怪,實驗體?他覺得中也是實驗體嗎?還是他曾經見過類似的實驗體,還有神秘的人物給他下達了命令,讓他清除?
或者,那個命令就是太宰治自己下的。
太宰治眉頭輕輕皺起。
“我先回偵探社了。”他突然說,“組合的約翰·斯坦貝克拉著霍德華剛才跑了,這次之後,他們應該知道我們兩方達成協議了,Q你就自己帶回去吧。”
“哈?!”
中原中也立即瞪起眼睛:“我要殺了那小子啊!”
港.黑損失了一百多個部下,其中有不少還是每天都跟中原中也見麵,恭敬地向他打招呼的人,讓他就這麼把人帶回去,開玩笑的吧??
而且他把夢野久作帶走了,那這個家夥怎麼辦?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麵前的橘發年輕人,忽然一個激靈:“你是不是想把人帶回武裝偵探社?!”
太宰治微笑:“居然這麼快就反應過來了。”
“你想都彆想!”中原中也指著對麵的橘發年輕人說,“他絕對是我們港.黑的人!”
“可是人家隻聽我的呢。”太宰治語氣含笑,聽起來可惡極了。
中原中也忍不住咬了咬牙。
就在這時,一直沒有反應的橘發年輕人忽然開口了。
“太宰治,不是管理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中也立即大笑出聲,“聽到沒有,你不是管理者!”
太宰治嘴角一抽。
“有些人可是連說話都會被他忽略呢。”
中原中也的笑聲頓時僵住。
這一波互相傷害沒有得到任何快樂,中原中也忍不住扶了扶帽子。
“人我是不可能讓你帶回去的,”他說,“但是你可以跟我們一起回去。”
他揚了揚手裡的通訊器,早在年輕人停手的時候,他就已經把通訊打開了。
通訊器那頭連接的是他們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
太宰治臉上沒有一點意外的表情,而是帶著些許苦惱的語氣說:“真是麻煩啊,就這麼大張旗鼓地把我這個叛徒請回去沒關係嗎?”
“沒關係,”森鷗外的聲音透過通訊器傳來,有種難以言說的親切感,仿佛長輩一般,“太宰君是晚上過來,不會有人看到的。”
“哇,”太宰治誇張地叫道,“那不就是說,我死了也沒人知道了?”
中原中也微微皺起眉頭,對太宰治的語氣有些不滿,不過太宰治是因為什麼離開港口黑手黨他心裡也有一定的猜測,所以到底還是沒說什麼。
森鷗外說:“太宰君現在是武裝偵探社裡重要的社員呢,我不會那麼對待你的。”
“那我也……”太宰治剛要拒絕,眼神忽然瞥到身側橘發的年輕人動了動。
他動作的幅度非常非常小,頂多就是帶起黑色風衣的衣角動了一下,可就是會讓人覺得他此刻非常想靠近自己手裡的通訊器。
太宰治不知怎的,停下了話頭,把通訊器遞了過去。
他這邊突然沒有聲音了,森鷗外忍不住疑惑地叫了一聲:“太宰君?”
太宰治沒有說話,他眼睛望著麵前的年輕人,年輕人那雙被抹去了所有情緒的眼眸終於微微一動,像是活過來了,垂了垂眼眸望著自己麵前的通訊器。
他還從來沒有這樣過,眼角紅色的紋路在他垂下眼時映出來的紅光,猶如把他的眼眸點亮了。
那雙和中也相似的湛藍眸子突然有了光亮,整張臉都變得生動而熠熠生輝。
他的神情非常寧靜,猶如神明褪去了神性,一點點變回了曾經凡人的樣子。
他看上去不再那麼遙不可及,深不可測。
不管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能感受到,他很想聽到森鷗外的聲音。
然而他沒有接過那個通訊器。
另一頭的森鷗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低聲問:“中也君?”
沒有人回答。
中原中也也在看著那個橘發的年輕人。
對方垂眸盯著通訊器的表情,安寧得就好像睡著了一樣,然而他又明明看到對方睜著眼睛,眼裡蔚藍的色彩猶如一望無際的大海,輕柔的風輕輕吹過,舒服得不可思議。
中原中也腦子裡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這絕對不是荒霸吐。
哪怕看到對方和荒霸吐的能量維持著微妙的平衡,用起來還那麼肆無忌憚,並且沒有失去理智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麼清楚的認知。
荒霸吐有著很多傳說,然而無論哪一個,都無法跟平靜和安寧之類的詞聯係到一起。
這是獨屬於這個年輕人自己的表情。
他聽到森鷗外的聲音,就仿佛得到了救贖一般。
中原中也在這一刻,忽然產生強烈的想法,絕對不能讓太宰治把他帶走。
這要真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他讓給太宰治乾嘛啊!
一想到另一個自己要亦步亦趨地跟在太宰治身後,中原中也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太宰君,”就在這時,森鷗外說,“請你過來一趟吧,我保證不會對你出手。”
太宰治默然不語。
他倒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全。
港.黑他遲早都要去的,如果要對付福地櫻癡,少不了他們的幫助,但什麼時候去卻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一切都如同另一個亂步說的那樣,組合把Q囚禁起來,並且利用Q的詛咒攻擊了橫濱。
雖然在偵探社不著痕跡的防備之下,被傷害的普通人大大減少了,但有福地櫻癡在,重新商討異能者管理條例的會議還是會如實召開。
不說被舉報公開了常暗島所作所為的與謝野,就是太宰治自己,還有最近敦救回來的小鏡花,身上都背著不少的人命。
而森鷗外身為常暗島的長官,也在那次舉報中身陷囫圇。
武裝偵探社確實要找森鷗外好好談談,不過太宰治覺得那是在大會召開之前,他們抓到那個福地櫻癡準備的舉報人時,而不是現在除了幾封郵件什麼都沒有的時候。
森鷗外精於算計,沒有足夠多能夠說服他的證據,很容易讓自己陷入被動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