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太宰治一點也不想見到他。
可如果不去,他有辦法把另一個中也單獨帶走嗎?
太宰治原本打算把另一個中也丟給中也自己,是因為對方看起來誰的命令都不會聽,可現在不一樣了,他聽到森鷗外的聲音,竟然露出了這麼安然的表情。
——要是有兩個中也在,什麼組合,獵犬,福地櫻癡,還重要嗎?
而且這個中也不是他們熟悉的那個,他這副模樣一看就是有問題的,以森鷗外的性格,犧牲起來那更是毫不猶豫了。
說不定還會編造一個看起來合理的謊言,用來說服自己這邊的中也接受這個事實。
太宰治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動,他忽地笑起:“既然森先生都這麼有誠意了,那我就去看看吧。”
中原中也站在一旁,對他們說的話沒什麼反應,他從來不會質疑首領的決定,更重要的是,那個年輕人在短暫的安靜之後,又變回了原本空泛而虛無的樣子。
剛剛出現在他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是他們看到的幻覺。
中原中也忍不住轉頭問太宰治:“他是不是能聽懂我們說什麼話?”
他就是有這種莫名其妙的直覺,對方一定能聽懂,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回應。
他覺得太宰治可能會知道。
沒想到太宰治瞥了他一眼,說:“這不是廢話嗎?聽不懂怎麼執行命令。”
“我說的不是這種聽懂!”中原中也生氣,每當他想和太宰治好好說話的時候,太宰治就是這麼氣人的。
他恨不得一拳打到太宰治的臉上,然而對方現在是首領邀請到港.黑做客的人了,重要的是首領還在通訊器對麵聽著,他隻好壓下怒氣解釋道:“就是知道我們想帶他回去,然後……”
然後怎麼樣呢?
中原中也忽然一愣。
他好像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倒是不介意把乾部的位置跟人共享,可對方現在這個樣子,根本沒辦法處理任何事務吧?
就算是首領對他下達命令,他也不知道會不會聽。
中原中也心裡忽然浮現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他似乎,也沒有那麼想把人帶回去。
首領和紅葉姐這些熟人還好說,換做其他的部下,或者是不太熟悉的組織成員,中原中也莫名的不希望年輕人成為他們嘴裡的談資。
這幅樣子還真是……真是淒慘啊。
中原中也看著年輕人身上破舊的衣服,還有被燒焦了一塊的帽子,隻要一想到會從彆人嘴裡聽到類似的話,心裡就會忍不住覺得不快。
不知為何,他並不覺得對方很慘,還有種對方無比強大的感覺。
能夠跟荒霸吐狂躁的力量共存,就是一種非常強大的表現。
而且對方現在變成這樣,應該也不是荒霸吐的緣故。
中原中也從來都信任自己的直覺,何況是對另一個自己,他的直覺絕對不可能出錯。
“我先去找人。”中原中也說。
他沒有把太宰治手裡的通訊器拿回來,而是走到了遠處的廢墟前。
腳踩在廢墟的邊緣上,他的異能力發動,紅光立即覆蓋了整片區域,所有倒塌的木頭和磚瓦都向上飛起,露出了被掩埋在下方的夢野久作。
組合的約翰可以用異能把樹木和宿主融合,他把夢野久作和橫濱的樹木聯係在了一起,每當有人砍伐樹木、踢打樹枝的時候,疼痛就會傳遞到夢野久作的身上,這就是遍布橫濱的詛咒來源。
港.黑因為詛咒死了一百多人,提前得到消息的偵探社利用社長在政府的資源,暫時停掉了砍伐樹木的計劃,連大部分園丁都放假了,從而避免了災難。
森鷗外是回去之後才查到的。
他覺得偵探社可能知道更多的消息,所以他想請太宰治回去,這是他一開始就給中也下達的命令。
對於夢野久作,首領反而沒有交代那麼多。
雖然說了要活著帶回去……
想到空曠的大廳裡陳列的一個個屍袋,空氣中充斥著墓地辦的死寂氣息,中原中也心裡就有著無法抑製的怒火。
“還是把人帶回去比較好哦。”
太宰治在他身側提醒,順便撿起了夢野久作隨身攜帶的娃娃。
中原中也臉色沉沉地瞥了他一眼:“要帶你自己帶。”
“居然讓一個病人做這種事,你也太過分了吧!”太宰治舉了舉打著石膏的那隻手。
中原中也白了他一眼。
“啊,有了!”太宰治突然想到了好主意,把身體轉向後麵,拍了拍跟上來的年輕人肩膀,“要不就讓他帶吧!”
他炫耀似的望著中原中也,中也忍不住說:“滾啊!!”
這條青花魚絕對是故意的!
要是讓太宰治下命令,再看一次另一個自己對他言聽計從的樣子,中原中也……中原中也今天絕對要殺了他!!
中原中也滿是惱怒地哼了一聲,踢開那些纏著夢野久作的樹枝,把昏迷的人給拽了出來。
太宰治笑眯眯地,好像很得意似的撿起了夢野久作用來發動詛咒的玩偶。
中原中也大步朝外麵走去,太宰治跟在後麵,看到那個橘發年輕人也一言不發地跟上自己,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不會又是另一個亂步那種情況吧?
還是說,自己在某一個世界對中也做過特彆過分的事?
應該沒有理由啊,太宰治覺得,自己雖然討厭中也,但他更討厭中也變成這種樣子。
而且他對森先生的態度也很奇怪。
太宰治心裡浮現出無數的猜測,卻是什麼也沒說。
中也是自己一個人趕路過來的,回去的時候,森鷗外早就給他們安排好了車,在銀色的月光下悄無聲息地駛入了港.黑內部大樓。
這五幢大樓作為橫濱標誌性的建築,從外麵看一點都沒變,然而太宰治走進去,卻看到所有攝像頭都在一瞬間門對準了自己。
包括隱藏在暗處的槍口。
這算是隱晦的示威嗎?太宰治一臉微笑。
沒多久,他們乘坐電梯,來到了森鷗外的辦公室。
中原中也把夢野久作交給前來接應的廣津柳浪,對方不愧是經過兩任首領的資深黑手黨,即使看到了他們身後的另一個中也,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中原中也進入首領辦公室。
裡麵黑漆漆的一片,隻有玻璃窗的月光灑落進來,地板上到處都是散發著熒光的紅色塗鴉的畫作,給端坐在辦公桌後麵的紫眸男人憑添了幾分深沉和詭異的氣息。
森鷗外雙手帶著白色手套,他把手交叉放於桌前,微笑地望著出現在門口的沙色風衣青年。
“太宰君已經很久沒有來這個地方了吧。”
“你們港.黑是交不起電費嗎?”
他們兩人同時開口。
一道聲音溫和帶笑,一道夾雜著微涼的譏誚,那麼相似,有那麼不同。
森鷗外微怔,然後驀地笑了起來。
“不好意思啊太宰君,”森鷗外臉上一點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沒有,他笑著說,“最近我們這棟樓發生了火災,把燈給燒壞了,現在還沒來得及裝新的。”
太宰治也笑了一聲,隻不過依舊諷刺。
森鷗外用帶著苦惱的語氣說:“明明是安保設施這麼齊全的大樓,每天都有人負責檢查,不知道為什麼還是起火了,差點連我這個首領都被燒死,你說奇怪不奇怪?”
太宰治說:“能進入正題嗎?”
他連那道門都不想進,隻是站在門口,中原中也原本要抬腳進去的,看到他的神情,不知道為什麼又把腳縮了回來。
那扇門很寬,而且厚重,他們站在門邊看起來還很空曠,森鷗外借著月光能把他們看得清清楚楚,然而他一直在找的人卻怎麼也沒看到。
隻有一點黑色的衣角,似乎還帶著陳舊而殘破的痕跡,莫名的令人心酸。
森鷗外也不再糾結他這段時間門以來一直在針對自己的事情,而是說:“讓我見見那個人吧。”
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中也。
太宰治微微側身,讓開了道路。
跟在他身後的年輕人終於出現在森鷗外的眼前。
他穿著跟中原中也一模一樣的衣服,外表上也是一眼看過去就覺得相似的程度,可他露出來的小臂,還有脖頸,臉頰上,都有著一道道藤蔓般的紅色紋路。
那些紋路爬上了他的眼角,把他的藍眸照的比落地窗投進來的月光更亮。
明明衣著和外表都充斥著難以言說的破敗氣息,所有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卻都會不約而同地覺得他很完美。
展現在人們眼前的是一種無可挑剔的形態,美麗又危險,宛如真正的神明降臨。
他空茫而虛無的眼睛隨著太宰治讓開,而倒映出了整座辦公室,以及辦公室後麵的森鷗外。
整個空間門像是小小的縮影投射在了他的眼睛裡。
那雙紅色和藍色交織的眼眸微微一動。
他看著森鷗外,像是在忍耐,又像是在壓抑著什麼。
許久,他眼裡的情緒如潮水褪去,他用平靜的語調說:
“首領,已經不存在了。”
“冒牌貨。”
“必須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