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心裡一驚,連忙側頭望去,年輕人眼裡的憤怒已經掩去,臉上的表情也像是平時那麼漫不經心,然而夏油傑卻好像從其中看到了一絲痛苦。
那個盒子對他來說也許是一段非常不好的回憶,然而哪怕是在夏油傑的麵前,他也不允許自己表現出來。
夏油傑呼吸一滯,在他的感知下,年輕人身上的氣息起起伏伏,咒力和詛咒互相纏繞,互相催生,形成的氣場黑暗而幽深,比他見過的所有咒靈都要可怕。
這個世間最強大的咒靈就要誕生了嗎?
夏油傑怔怔地望著這一幕,他很少猶豫不決,可關於怎麼對待眼前的年輕人,他始終都拿不定主意。
他隻是看著從年輕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幽暗氣息,有些怔忪都想著,也許這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事。
眼前的年輕人和五條悟一樣,有著自己堅定不移想要做的事情,誰也無法阻止他。
就算是夏油傑也不行。
夏油傑能做的要麼是配合他,要麼就是像在這個世界一樣,分道揚鑣。
夏油傑和五條悟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這麼多年都沒有聯係過。
也許在他們心中對方都還是摯友,但像是昨天那樣坐在一起說話的場景,如果不是年輕人出現,也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發生了。
他和另一個悟,也會變成那樣嗎?
夏油傑思緒持續運轉著,像是想了很多,然而最終什麼都沒能留下。
他望著那個年輕人慢慢走向盒子。
暗格四周刻著血紅色的紋路,盒子放在中間,像是獻祭給邪神的祭品,又像是被鎮壓在其中,那上麵眼睛似的圖案仿佛下一秒就會睜開。
盒子上散發著神秘又危險的氣息,夏油傑想要阻止年輕人,身體卻不聽使喚似的動不了。
然而直到年輕人拿起那個盒子,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年輕人的咒力也平複了下來,縈繞在他身上的黑暗氣息像是被盒子吸走了,從他身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不過那種令人覺得驚懼和恐怖的類似咒靈的感覺並未消失,還在夏油傑的感知下越發強盛。
夏油傑心裡一緊,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他什麼也沒做,拿著盒子說:“傑想把我關起來還不夠格呢。”
他歪頭對夏油傑露出一個笑容:“我可是最強的。”
夏油傑:“……”
最強的咒靈麼?
夏油傑緩緩吐出一口氣,看著年輕人說:“我才是最強的。”
“我才是,”年輕人立即說,“傑剛才祓除咒靈太慢了。”
“你都沒有動手,”夏油傑說,“不如我們來比一比。”
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年輕人,狹長的眼眸裡仿佛燃起了戰意。
然而隻有他自己知道,在這看似和平時沒什麼兩樣的對話下,他對眼前的年輕人看法已經改變了。
年輕人正在變成咒靈,變成他的敵人。
擺在夏油傑的麵前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祓除,一個是把他收為己用。
就在他晃神的這一瞬間,年輕人忽然湊到他麵前,蒼藍色的眼眸盯著他問:“傑現在有多少個咒靈了?”
他身上咒力和詛咒混合形成的危險氣息撲麵而來,夏油傑猛地往後仰,“不要靠那麼近。”
他剛剛差點就控製不住想要對年輕人動手了。
年輕人有些無語地望著他,眼神像是在說我問你正經話,你卻在意這個?
夏油傑定了定神,沉聲答道:“2000左右。”
“好少。”年輕人眼裡露出一絲嫌棄。
這下子無語的輪到夏油傑了,就算國內的咒術師很少,想把散落在各地的收集咒靈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不提那些咒靈好不好用,光是吞下咒靈的那一刹那產生的惡心和反胃,都足以讓所有人放棄了。
然而他不會把這些告訴年輕人。
他隻是看著年輕人帶著些許嫌棄的神情,不需要仔細去分辨,都能知道那不是嫌棄他弱或者做了很多無用功的表情,更多的其實是親近。
夏油傑忽然有些好奇,在另一個世界,他和另一個夏油傑是怎麼相處的。
如果有著同樣的理想,同樣的目標,他們這些年來都沒有分開過嗎?
他所說的做錯事又是怎麼回事?
那個夏油傑把他關起來了?關在了哪裡?
夏油傑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他手裡的盒子上,他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見過這種東西,或是看過資料,可惜沒有關鍵詞,他暫時還沒能想起來。
他剛想要問,年輕人就扭頭看向後方:“有人來了。”
夏油傑也感受到了,有人在迅速靠近。
那是一個留著長發的中年男人,額頭上有著和年輕人描述得很相似的縫合線,他的額頭很寬闊,顴骨很高,鼻梁有些塌,看起來就是很傳統而且古板猶如武士般的男人。
這座廢棄的住宅很寬敞,夏油傑他們是從後院的牆上直接翻過來的,中年男人從前院靠近,看到他和銀發年輕人站在一起,臉上浮現出些許怔愣。
五條悟?
中年男人懷疑自己看錯了,五條悟不是去找伏黑惠了嗎?
他的消息很靈通,而且五條悟對自己的行蹤也沒什麼好保密的,最近他的工作很多,其中有個祓除咒靈的工作正好在伏黑惠他們學校附近,按照五條悟的性格,絕對會過去看看的。
可是現在他卻在這裡,還跟夏油傑在一起?
夏油傑看上去也有些不對勁,最近中年男人得到了乙骨憂太的消息,了解到他背負著特級過咒怨靈祈本裡香的詛咒,就知道夏油傑一定會對這個咒靈感興趣。
所以他暗中把消息透露給了夏油傑,等著夏油傑和高專開戰,好坐收漁翁之利,結果他等來的卻是夏油傑和五條悟站在一起,還找到了他藏起來的獄門疆???
中年男人頭頂差點冒出了很多問號。
這棟廢棄的住宅很久都沒有人來過了,他還在裡麵放了很多的咒靈看守,藏獄門疆的暗格外麵也做了好幾個隱藏的結界,他還叫裡梅他們過來看過,也沒有感受到獄門疆的氣息。
在中年男人的設想中,五條悟那麼忙,絕對不可能到這種地方的。
而且就算來了,不一寸寸地仔細對屋子進行搜查,也不可能找得到獄門疆。
可現在這又是怎麼回事?
看著年輕人輕輕鬆鬆打開暗格,把獄門疆拿在手裡,中年男人懷疑自己對五條悟的判斷有誤了。
他研究了六眼這麼多年,難道六眼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bug嗎?
竟然這麼簡單就找到獄門疆了??
等等——他們說不定不知道獄門疆是乾什麼的,何況以五條悟的狂妄自大,也不相信獄門疆能把自己關進去。
中年男人好不容易穩住了心神,就看到對麵的五條悟指了指自己,對夏油傑說:“殺了他。”
中年男人:?????
他心裡一驚,剛浮現出五條悟是不是知道什麼的懷疑,夏油傑就操縱之前放出來的一個咒靈撲了過來。
長著尖銳牙齒的醜陋咒靈瞬間衝了過來,中年男人連忙躲避,就在這時,他聽到那兩個站在一起的人還在說話。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夏油傑用一種平靜得仿佛談論天氣的語氣說,“你不是還要利用他的結界……”
“有屍體也一樣。”年輕人用更無所謂的語氣說。
連結界都知道!!
五條悟真的知道!!
中年男人駭然至極,不可置信地望著五條悟,也就是在時,他才發現五條悟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對,他也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裡不對,隻是覺得他有些不太像平時看到的五條悟。
因為六眼的存在,中年男人一直不敢在五條悟麵前輕易露頭,不過通過照片和監控,他始終嚴密監視著五條悟的一舉一動。
不僅是五條悟,上一代六眼,上上代六眼……
沒有一個是像年輕人這樣的,他看起來依舊強大自信,身上穿著白襯衫,銀發下的眼神卻好像帶著涼薄和諷刺。
他不相信什麼同伴,也不相信任何人。
隻是驕傲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而已。
就像是離經叛道的朝聖者,向著他心中的目標前進,所有人都不配與他為伍。
哪怕是他身邊的夏油傑,也隻不過是被他選中的同路人。
當那雙執拗中帶著瘋狂的眼神望向中年男人時,中年男人心中警鈴大作。
“是不是搞錯什麼了?”
他一邊躲避著夏油傑放出來的咒靈,一邊說道:“這個地方是我父母留給我的,我已經很久沒來過了,我不知道……”
不知道裡麵有這麼多的咒靈,還是不知道藏著獄門疆?
在那雙蒼藍色的眼眸注視下,中年男人發現一切解釋都是徒勞的。
年輕人根本不會相信自己。
看清他眼中冰涼的殺意,中年男人更是起了退縮的心思。
逃,一定要逃。
不能在他們前麵暴露底牌,隻要能逃走,他可以再換一個身份——
這個念頭升起的瞬間,他忽然聽到銀發年輕人說:“這個世界,有兩個五條悟哦。”
中年男人的動作僵住,用比之前更不可置信的眼神望著他。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在俊朗又略顯蒼白的臉上,惡劣到令人心驚。
夏油傑操縱的咒靈抓住機會,一口咬住了中年男人的肩膀。
中年男人的肩膀滲出血來,然而與此同時,他也意識到了年輕人話裡的意思。
——不會再有機會了。
這個時代對他來說明明是最好的,最有可能實現目標的時代。
有六眼存在的同時,他也找到了能夠封印六眼的獄門疆,而且他還遇到了能把普通人大腦改造成咒術師的特級咒靈,有著能吸收那個特級咒靈為己用的咒靈操術……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告訴他,他的目標馬上就能實現了。
就在這個時候,年輕人對他說:“有兩個五條悟哦。”
即使獄門疆封印了一個,也還有另一個五條悟的存在。
就算他開啟了結界,把普通人轉變成的咒術師放到裡麵熟悉自己的術式,結界也會被五條悟破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