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拿著資料出去的時候,其實並沒有太過擔心裡麵的人,黑發青年看上去虛弱,卻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森鷗外也不會輕易對他出手。
因此太宰治心裡更多的是被他們排除在外的不滿。
明明他才是那個和黑發青年相識的人,可在森先生出現的一瞬間,黑發青年就和他達成了某種協議,他們之間的默契讓太宰治覺得他才是那個外人。
太宰治一邊打開資料,一邊不高興地撇撇嘴。
港.黑勢力發展得越來越大,已經到了會被政府忌憚的地步了,然而森鷗外一點也不著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他的打算。
不過能讓政府忌憚,側麵也說明了他對橫濱這座城市的掌控力越來越強了,如果他想要調查一個人的話,根本就花不了多少時間。
織田作之助的資料就是森鷗外來酒吧之前收集到的,裡麵有他在港.黑工作時的記錄,和其他人沒什麼區彆,除了頻繁的請假,以及……不殺人的規矩之外。
一個不殺人的黑手黨?
太宰治難得起了些許興趣,然後忽然想起對方已經不是黑手黨了,現在除了在港.黑的熟人會交給他的一些雜活,他也會接一些其他的委托,收入不多但也還算穩定。
明明就沒什麼嘛,太宰治刷刷翻完了薄薄的幾頁資料,要不是最後一頁寫著織田作之助的異能,他都要覺得這份資料是森鷗外編出來糊弄他的了。
怎麼看都很普通啊,到底是哪裡吸引了另一個自己呢?
安吾好像和他的關係也不錯吧?
太宰治又把資料重新看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出特彆到讓他抓心撓肝想要了解的部分,不由得鬱悶起來。
他不會懷疑另一個自己以及安吾的眼光,然而不管怎麼看,織田作之助都不是一個值得注意的人。
天衣無縫的異能算得上一方麵,隻不過太宰治自己就是反異能者,無論什麼樣的異能都很難讓他放在眼裡。
那份資料上沒有織田作之助以前作為殺手的經曆,這麼短的時間,就算是森鷗外也不可能查到那麼深。
沒有和織田作之助接觸過的人,大概永遠也無法理解那種奇妙的感受。
對太宰治來說也是一樣,他對織田作之助不殺人的理由確實有些興趣,從竊聽器裡聽到對方說話時語出驚人也感覺很好玩,可這不足以讓他放下其他事務去找對方。
先把聯係方式記下來,太宰治暗暗存了織田作之助資料上的電話號碼,然後拿著資料回到酒吧裡。
Lupin酒吧建在地下,從狹小的通道往下走的時候,太宰治忽然有種走在兩個世界夾縫中的感覺。
幽暗的台階和靜謐的氣氛,就好像把他從一個世界帶到了另一個世界。
他不知為何有些驚慌,也就是在這時,他聽到了黑發青年對森鷗外說出的話——“……差不多也猜到了吧,我已經死了。”
死了……
什麼死了……?
太宰治瞬間就意識到了對方在說什麼,之前種種跡象也在刹那便串聯了起來。
無論是阪口安吾之前的驚慌,還是他吃不下任何東西,狀態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虛弱,都仿佛鐵證般提醒著太宰治。
他沒有說謊。
他真的已經死了。
可是……他明明就在那裡啊。
太宰治連手裡的資料什麼時候掉到地上的都不知道,那兩個正在交談的人停下來,沉默地望著他。
隻不過和森鷗外的驚訝比起來,另一個人就顯得鎮靜多了。
像是想要讓太宰治早點接受這個事實,他毫不避諱太宰治的目光,眼裡的坦然化作能刺傷人的冷漠,太宰治心裡驀地一痛。
他快步跑過去揪住對方的領子。
“你跟我說的明明是沒有多少時間了——”
怎麼突然又變成死了呢?
更可怕的是,太宰治找不到任何證據來反駁他的這一點。
青年貼近皮膚的西裝上沒有任何溫度,臉頰帶著不正常的蒼白脆弱,呼吸的氣息也幾近於無。
種種跡象都表明,就算現在不死,他也剩不了多少時間了。
太宰治指節用力到有些發白。
他才剛找到他……
剛找到一個和自己那麼像的人……
還以為再也不用自己一個人了,再也不會孤單了……
可是沒想到,對方早就拋下了他。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出現在他的麵前?
看到他眼裡幾乎要溢出來的絕望,森鷗外急忙喊道:“太宰!”
然而太宰治什麼也沒做,他隻是一動不動,揪著黑發青年的領子,垂眸望著坐在椅子上的人,神情逐漸崩塌。
黑發青年忍不住把手放到了他的頭上,冰涼的手指從他的發絲間穿過,涼意一直蔓延到了心臟,太宰治臉上浮現出一絲痛苦。
黑發青年柔聲說:“他是一個很好的朋友。”
這個他,指的還是織田作之助。
“不……”太宰治氣息破碎,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來,開了口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有多難受,心臟傳來的痛楚讓他感覺像是要死掉了一樣。
他才不要黑發青年自作主張……
就算織田作之助是很好的朋友那又怎麼樣,要不要交這個朋友,還不是太宰治自己來決定。
另一個自己,憑什麼……憑什麼用這種快要死掉了,要把他托付給織田作之助的語氣說話啊!
太宰治想說,他絕對不會讓對方就這麼輕易死掉的,可看著臉色蒼白而虛弱的青年,他的話越發碎裂不成形。
不管怎麼做,他都拚湊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就算他是反異能者,是港.黑最年輕的乾部,他也無法阻止死亡。
他隻能製造更多的死亡,卻無法阻止。
也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答應對方的要求。
可看著眼神溫和又帶著安撫,仿佛把自己當成小孩子的黑發青年,太宰治心裡越發痛苦和不甘。
“我……”
絕對不會和織田作之助成為朋友的。
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太宰治很想這麼說,然而在黑發青年的注視下,他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比起斥責黑發青年的傲慢,連交朋友這種事都要替他安排好,他更想問的其實是,既然都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了,為什麼不能停留得再久一點?
為什麼不自己留下來?
明明他也很喜歡織田作之助吧?和織田作之助說話的時候也很開心……
黑發青年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似的,在他頭上的手溫柔地放下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