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開始反抗婚約。
她的人生裡沒有什麼反抗的經驗,但任性的經驗倒是一抓一大把,她福至心靈地將任性升級,成功地在無數次的哭鬨、自.殺、絕食和試圖逃跑後,迎來了她的父皇陛下。
尚在盛年的哥蒙希克帝國皇帝擰眉看向被自己寵壞的小公主:“你到底想要什麼?”
葉瑟薇歪頭,笑得天真無邪:“想要一輩子陪在父皇身邊。”
皇帝沉默而無奈地看著她:“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葉瑟薇抱住他的胳膊,嬌滴滴道:“難道父皇想要我去遙遠的萊爾丁帝國,從此這一生就隻能與您隻有生死之時才能再見嗎?”
“這是每一位帝國公主的宿命。你享受著帝國的供奉,那麼就要承擔起相應的義務。”皇帝垂眸,眼底帶著葉瑟薇熟悉而陌生的來自上位者的漠然,但漠然之下卻也還有對自己最愛的小女兒的寵愛:“如果你一定要毀掉這份婚約,並且不想因此燃起兩國的戰火的話,那麼隻有一個辦法。”
葉瑟薇眨眨眼。
“你要真的此生不嫁。”皇帝單手指向了一個方向:“將此生獻給神明。”
葉瑟薇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她的目光穿過了層疊的宮巒,落在了遠處神殿高聳的穹頂上。她看到了裡麵靜默佇立的純白神像,腦中浮現了那些大主教們不苟言笑的臉和修女們嚴苛蒼白的麵色,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起來。
皇帝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的神色,滿意地看到嬌生慣養了十幾年的少女退縮的神色,正準備繼續再說些什麼,卻見到葉瑟薇慢慢站起了身。
她向著神殿的方向走了兩步。
她的腦中浮現了墨菲斯背後倏然張開的巨大六翼,然後悄悄縮手摸了摸被自己藏在袖子裡的那根羽翼。
墨菲斯說他來自神國。
神明,是真的存在的。
那麼,自己如果去了神殿,在神殿裡對他說話,或許他……也是聽得到的吧?
她答應了要等他的。
她答應了的。
於是她轉身,迎上皇帝震驚的目光,微笑頷首:“好啊,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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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褪下所有華服,彎起長發,將所有的珠寶都封入了箱中。她換上了清修的麻布衣服,從未穿過這樣粗糙質地的布料,她的肌膚很快就被磨紅。侍女們哪裡見過小公主受這種委屈,尖叫著想要讓那些迂腐的修女們允許葉瑟薇穿上她們用柔軟布料新做出來的修女服。
然而修女們冷笑一聲:“侍奉神明的人,難道還需要其他人來侍奉她嗎?”
小公主周圍的侍女,在外麵也是高高在上的,何時被人說過這樣不客氣的話。幾位侍女一擼袖子,就準備開戰,結果被葉瑟薇一個眼神掃過來,各個都蔫了下去。
再普通不過的黑白雙色修女服並不能遮掩少女身上的麗色,她依然明麗如夢,甚至因為卸去了那些浮華而顯得更加嬌嫩又純情。旁邊因為苦修而顯得暗淡無光的修女們不動聲色地壓下眼底的厭惡和羨慕,冷哼一聲。
“你們都回去吧。”葉瑟薇衝自己的侍女們微微一笑。
“可是……”有侍女敏銳地感受到了來自這些修女的惡意,不放心道:“她們……”
葉瑟薇露出了一個讓她們放心的表情。
侍女們怎麼可能放心。
她們的小公主從小就嬌聲嬌氣的,那些又醜又冷的修女們肯定會折磨她們的小公主的!
於是侍女們對了個眼色的,表麵上悄然退下了,轉身就換上了偷來的修女服,偷偷摸摸地潛入了神殿裡,隻希望能夠在那些修女嬤嬤欺負小公主的時候,及時趕到,免得小公主被欺負得太慘。
那可是被她們從小精心嗬護到大的小公主!
夜幕慢慢降臨,兢兢業業做完晚課祈禱的葉瑟薇跟在黑白兩色烏壓壓一片的修女後麵,走進了簡陋的飯堂,沉默地拿起拿起簡陋的餐盤。
侍女們咬著手帕,揪心地看著大鍋飯裡的湯湯水水,心道小公主哪裡吃過這種東西,她怎麼可能受得了這種委屈!
快跟我們回去吧小公主,彆在這裡受這種委屈了!去做皇後有什麼不好,錦衣玉食的生活有什麼不好呢?
但葉瑟薇注定要讓她們失望了。
小公主的臉上絲毫沒有任何不悅,她一言不發地遞過簡陋餐盤,盛了飯菜,甚至沒有對看起來過分寡淡的飯菜皺眉,她平靜得過了頭,目光隻在走動中不經意間染到了自己指尖的湯汁停頓了一秒,就端著餐盤準備去角落裡吃飯。
然而她才剛剛轉過一個彎,就被人絆了一下。
飯菜整個被潑灑出去,少女狼狽地趴在了地上,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侍女們倒吸一口氣,就準備拍桌子上去幫小公主出氣,然而還不等她們出現,趴在地上愣住的小公主慢慢站了起來。
她顯然是從沒遇見過還敢往她腳下塞腳的人,很是錯愕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狀況,就算是這會兒姿容狼狽地站起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也還是有點發懵。
而這樣的發懵,讓旁邊惡意伸腳的修女心底更是不屑一顧。
——直到她的頭上突然傳來了一陣奇異的滾燙。
整個飯堂都對葉瑟薇的絆倒不屑一顧,侍奉神明的修女心中當然也有私欲。她們豔羨明豔的小公主,更是嫉妒她被這樣的清苦摧殘後卻依然嬌嫩美麗,神殿裡有千百種折磨人的辦法,絆倒她一下算什麼?
嘖。
結果懵懂爬起來的葉瑟薇一點生氣的表情都沒有,就這麼麵不改色地迅速鎖定了剛才絆倒她的人,飛快地從她手下抽出了對方的餐盤,然後直接扣在了她頭上!
稀稀拉拉的菜汁從修女的頭頂劈頭蓋臉地灑落,再順著她的下顎滴落到她的衣襟和裙擺上,菜葉子掛在她的頭發上,寡淡的湯水從鼻尖流淌入她的唇邊,帶來了一些苦澀。
修女這才反應過來,她一把從自己的頭上將這些飯菜抹掉,猛地站了起來:“你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