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1 / 2)

秦清曼真的很感動於一個屯的團結,其實他們屯內部村民與村民間也有矛盾,也鬨騰過,但當屯裡人真被外人欺負時,大家又能立刻在書記鄭安國的帶領下團結起來。

這種團結已經成了他們靠山屯的屯文化。

秦清曼記得書記他們還沒到的時候鄭美琴兩口子,還有很多她根本就沒有見過的靠山屯人都主動站了出來,都主動來幫她抵擋吳家人。

靠山屯並不是一個姓的屯,屯裡有好幾個姓,所以屯的團結不是因為宗族文化,而是團結,因為團結,靠山屯的人在外麵才沒有人敢隨意欺負。

“良叔,謝謝你們。”

秦清曼是真心感受到了來自靠山屯的溫暖。

“不用謝,清曼丫頭,咱們屯不管誰在外麵被欺負我們都會出麵的。”阿雲嬸子的男人叫做鄭良,秦清曼按照村裡的輩分得叫對方一聲叔。

“大家真好。”

秦清曼看著鄭良笑,她背上的楚楚也咧嘴笑。

鄭良這才看清楚楚臉上的傷,惡狠狠問道:“誰傷的?”自己屯的小孩在屯裡怎麼打鬨都行,但外人敢打他們屯這麼小的孩子,他鄭良第一個不答應。

“打人的人已經受到了報應。”

秦清曼當著公安的麵不好再議論死人,就這麼暗示了一句。

鄭良一聽就明白了,看了一眼腳下的裹屍袋,才哼了一聲去攙扶桂英嬸子。

桂英嬸子是個婦道人家,之前被吳衛民推倒過,雖然傷勢不嚴重,但她個子不高大,打不贏男人,剛剛也就沒有出麵,這會見到屯裡來人,已經爬下了車鬥。

整個‘戰場’是一麵倒的形勢。

吳家人不經打,全軍覆沒,鄭安國站在吳榮的麵前上下打量著老頭。

鄭安國可不僅僅是靠山屯的書記,還是公社黨委副書記,在紅旗鎮威望很高,在處理打架鬥毆這種事上在這個特殊年代有著執法權。

吳榮在麵對鄭安國時又震驚又痛心。

他知道他這輩子都沒法再給他孫子仇報了,今天之後,不僅他兒子要倒台,他們整個吳家都不會再有好日子過。

“罔顧組織紀律組織人阻撓公安辦案,還聚眾鬨事,妄圖私刑要人性命,你也活了這麼多年歲,怎麼就沒點組織紀律性,真是白活了。”鄭安國不客氣地說著吳榮。

“我孫子死了,死了!”吳榮精氣神瞬間散了。

“吳衛民嗎?”鄭安國知道死的人是誰,說完補充了一句,“活該,就那小子做下的惡事,今天不死,早晚也得被公安槍=斃。”

“你……”吳榮本就傷心欲絕,結果鄭安國還雪上加霜,老人一時氣急攻心,直接暈了過去。

幸好旁邊站著兩個靠山屯的村民,兩人扶了一把,不然吳榮這麼直直栽倒在地肯定會摔出個好歹,說不定最後還得賴上鄭安國。

“咳!”

鄭雪鬆這個公安大隊長在一旁不僅看到了靠山屯人的凶悍,也聽到鄭安國與吳榮的交流,見吳榮暈了過去,他不得不咳嗽一聲表明自己存在。

“鄭安國同誌,這位是縣公安局的鄭雪鬆同誌,是專門從縣裡來處理吳衛民被假公安槍殺案件的。”秦清曼聽到身邊鄭雪鬆的咳嗽,立刻引著人介紹給鄭安國。

槍殺案,地方上隻能輔助,不能喧賓奪主。

“雪鬆同誌你好。”

鄭安國一臉威嚴地跟鄭雪鬆握手,此時他哪還有領人打架時的凶悍。

氣質一變,成了遵紀守法的乾部形象。

鄭安國這樣的轉變讓鄭雪鬆眉心的肌肉狠狠抖動了幾下,不得不努力控製麵部表情,嚴肅跟鄭安國握手,鄭重感謝,“鄭安國同誌你好,非常感謝你帶人

協助我們控製住吳家人聚眾鬨事,謝謝。”

鄭雪鬆這一句話就給吳家今天的鬨事定了性。

對方聚眾鬨事,鄭安國作為公社副書記有權利製止,而這個製止可以是以暴製暴。

“雪鬆同誌,今天這事必須立刻解決,儘快做出判決才有利於安撫民眾。”鄭安國是公社副書記,知道組織紀律性,也知道安穩的重要性。

鄭雪鬆也明白這一點,“安國同誌,你覺得該怎麼處理?”

今天這事發生在農場大門口,一個農場幾千人,那麼多人都眼睜睜地看著,必須要拿出一個合適的處置辦法,而群眾鬨事公社是有權管的。

“雪鬆同誌,公社治保主任錢襄陽同誌已經去請社長方明傑與公社民兵隊長江元魁同誌,他們兩人應該快到了,公社領導齊集五人,我們就可以現場處置吳家人。”

鄭安國領人來打架也不是打沒把握的仗,他還是留了一手的。

隻要社長到,公社幾名實權領導可以說是到齊,完全可以直接就地處置吳家這群鬨事的人。

當然,這種處置不是判刑,公社沒有這個權利,但公社可以按照地方條例特殊處置。

比如給吳家人換工作,換地方生活,這還是可以的。

鄭雪鬆也知道這一點,立刻點頭,“安國同誌,我同意你們這種處理,吳家人鬨事是治安事件,沒造成嚴重後果我們就算抓回去也是批評教育,最終還是會放回來,他們回來後也會接受地方組織上的思想再教育。”

鄭安國他們是公社領導,紅旗農場隸屬公社,公社有權處置吳家人。

“書記,雪鬆同誌,我覺得乾脆就在現場辦公做筆錄,吳家人肯定沒少利用吳遠明當場長期間乾違反紀律的事,違紀違規本就應該受到組織處理。”

秦清曼機智地插了一句。

她能看出人群裡很多人的目光看著他們都是火熱的,也就說明群眾都在等待一個給他們開口的機會。

而這也是徹底把吳家人踩進塵埃的辦法。

吳衛民死了,吳家人都能眼睜睜讓自己去當替死鬼,這就說明這些人對自己的仇恨很深,既然如此,秦清曼覺得自己又何必做人留一線,對吳家這種一點道理都不講的人,能一棒打死最好。

鄭安國與鄭雪鬆對視一眼,視線轉向人群。

然後兩人就都看到人群裡無數火熱的目光,那種目光他們懂。

但這事不太好處理。

畢竟現在形勢敏感,有些事又是大勢所趨,不僅鄭安國這個公社副書記得避讓,相信社長也不敢輕易掀開波瀾的一角。

秦清曼見兩人沉默,知道兩人顧忌什麼。

輕聲說了句,“公社革委會的周經國同誌也在,由他出麵主持,我相信他一定會秉公辦理的。”

鄭安國與鄭雪鬆同時看向了躲在人群裡一直不說話的周經國。

正常來說,一般公社革委會的主任會兼任公社社長一職,但他們公社不一樣,方明傑是紅軍出身,身份背景乾淨過硬,硬是在這特殊時期身兼社長與公社黨委書記一職。

這才是周經國最無奈的地方。

加上鄭安國很多事上跟他對著乾,周經國不僅得服從社長的管,還得跟鄭安國鬥,如此一來,很多鬥爭都搞不下去,權勢平衡了。

原本周經國看到鄭安國親自帶人打架早就在內心深處摩拳擦掌,打算回去就向縣革委的書記告鄭安國一狀,最好是讓鄭安國撤職,又或者是思想學習。

周經國的算盤打得很響,人也老實待在人群裡不出聲,結果鄭安國與鄭雪鬆同時看向了他。

看清鄭安國的目光,周經國就知道要壞事,他這時候完全沒想到是秦清曼給他下的絆子。

“經

國同誌,在這看到你真是太好了,來,咱們商量商量對事情後續的處理。”鄭安國熱情地迎上周經國,拉著周經國就走向鄭雪鬆。

這種處理麻煩事的時候當然是要讓周經國參與。

唯有周經國也參與了,打架這事才能沒有後患。

周經國被鄭安國拉著手想甩開對方,但鄭安國能老當益壯帶人打架,周經國怎麼可能擺脫得了對方的桎梏,木著一張臉,周經國被拉扯到了鄭雪鬆的麵前。

“經國同誌,我剛跟鄭雪鬆同誌商量了一下,準備就在這辦公,哪都不去了,把鬨事的吳家人都處理了。”鄭安國一臉真摯地看著周經國。

好似兩人關係不錯。

周經國奮力掙脫鄭安國的手,木著臉回答:“鄭安國同誌,我們兩人無權處置吧。”

鄭安國純樸地搓了搓手,說道:“經國同誌,錢襄陽同誌已經去請社長他們,估計一會就到,我們可以先把台子搭起來,吳家的帳一定要算清楚,敢妨礙公安執法,威脅公安,這絕對是思想出了問題,我們公社得管。”

周經國微微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鄭安國能說出這麼冠冕堂皇的話。

他什麼時候已經跟鄭安國好得能共同決策一件事了。

他們可是工作上的對手!

“鄭安國同誌,事我們肯定得管,但按照程序得公社成員投票,就三兩個人投票也是沒用的。”周經國打起了官腔故意為難鄭安國,同時也是拒絕配合。

他憑什麼要如鄭安國的意。

今天這事隻要晚一天,他就能把消息傳到縣裡,能搶先告鄭安國一狀,說不定社長也得挨批,要是社長權利被壓製,那紅旗鎮還不是他說了算。

完全可以紅紅火火地搞‘鬥爭’。

周經國的如意算盤打得很響,他是不會幫鄭安國的。

鄭安國與鄭雪鬆同時看出了周經國的意思,兩人心一沉,彆看周經國就一人,但周經國職位不一樣,對方說的話比他們更好使。

就在此時,楚楚利用秦清曼背部高度的優勢用手指輕輕戳了戳鄭安國的後背。

鄭安國轉頭,然後就看了到人群裡的趙天成。

冷笑一聲,換成鄭安國不搭理周經國,而是對著靠山屯都在擦汗,換裡衣的村民說道:“把所有吳家人押到農場食堂,今天公社對他們進行思想再教育。”

思想再教育是好聽的說法,其實就的公開批=鬥。

這種情況一般是解放初期對地主、資本家這些剝削過勞動人民的人員進行的公開批=鬥大會,大會上隻要認為自身受到地主、資本家迫害的人都可以儘情發言。

大家可以儘情批=鬥。

“是,書記。”靠山屯人很聽鄭安國的話,立刻拎起吳家人在熱心群眾的引路下往農場食堂走去。

圍觀群眾也因為鄭安國這句思想再教育發出激烈的掌聲。

所有人都明白思想再教育意味著什麼。

敏感的話題可以不用說,也不用談家庭成分,隻說自己有沒有受到欺負與迫害。

“老……老大!”

首先慌神的是王吉。

王吉想到了死去的吳衛民,他們幾人跟吳衛民關係有多好曾經就一起乾過多少事,雖然不至於件件犯法,但絕對沒少欺負人。

他們欺負得最多的就是知青。

吳衛民是吳家人,如果有人說起吳衛民犯下的事,必定會牽扯到他們。

那麼他們會不會也跟吳家人一個下場。

王吉慌得六神無主,趕緊看向趙天成。

趙天成也反應過來了,原本他以為自己沒什麼事,但隨著回憶,跟吳衛民在一起的久遠記憶也都一一浮現腦海,有些東西站在曾經的立場可能是帥

氣,是資本,但現在回想起來,那都是作死的玩意。

這下趙天成也慌了。

慌了的他趕緊在人群裡找他爸,這事隻有他把才能壓下去。

然後趙天成就看到周經國跟鄭安國站在一起,旁邊還有秦清曼與鄭雪鬆,腳下不遠處是裹著吳衛民的屍袋。

看著鼓鼓囊囊的裹屍袋,趙天成突然就打了個寒顫。

他總有種感覺,那就是吳衛民在裹屍袋裡陰狠地瞪著他們三人,在埋怨他們三人不僅不幫兄弟一把,還狠狠踩了兄弟一腳,兄弟不滿意,需要他們去陪葬。

趙天成頭上的冷汗刷一下就流淌下來了。

看向周經國的目光也非常急切。

人群已經在移動,裹屍袋也即將被李宏義這些公安抬起,就在此時,一道撕心裂肺的哭聲響起,是吳衛民昏迷過去的母親伍春夏醒來了。

看著大勢已去的吳家人,再看著冰冷的裹屍袋,伍春夏踉踉蹌蹌地撲了過來。

原本靠山屯的人是想攔的,但鄭安國揮手讓大家讓開。

不管吳家與吳衛民造了多少孽,但吳衛民死了,伍春夏是吳衛民的母親,一個母親有見一見親身骨肉的資格,也有悲傷哭泣的體麵。

“衛民,我的衛民啊。”

伍春夏終於撲到在裹屍袋上嚎啕大哭起來,哭得很傷心。

無數人都沉默地看著,雖然伍春夏哭得真情實意,但卻沒用任何一人產生共情。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吳衛民死有餘辜。

他該死。

沒有人會同情一個該死之人。

隨著伍春夏這一哭,陸陸續續又出現一些哭聲,這些發出哭聲的人都是吳家人,他們此時哭泣可不是哭死去的吳衛民,而是哭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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