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的年夜飯非常熱鬨與開心,原本秦清曼對王承平幾位師部領導還有點客氣，但一頓年夜飯下來，彼此都已經很熟悉,雙方已經能像親人一樣相處。
酒足飯飽，時間也流逝到了九點，這個點，王承平跟張政委幾人要準備回師部了。
至於杜宏毅跟左高朋三人，他們沒打算這個時間點走,而是等吃完淩晨的餃子再離開,反正靠山屯離師部近,幾人走一走就能到。
王承平幾人走時，所有人都把他們送到了院門口。
原本秦清曼還打算把四人送到屯口的,是王承平阻止了，他們又不是年輕的女孩子，哪裡至於要這麼相送,王承平拍了拍衛淩的肩膀,又跟秦清曼姐弟說了一句過年的吉利話,四人才相攜著離開。
送完人，秦清曼他們才再次回到了屋裡。
“媳婦，你彆動手,我們來。”
衛淩阻止秦清曼收拾碗筷的動作,而是帶著杜宏毅幾人去廚房收拾。
廚房秦清曼做好飯時已經簡單收拾一遍，他們隻要把碗筷洗乾淨，等會包餃子就行。
楚楚也積極地跟著去幫忙。
雖然已經九點,但一年唯一的一次年三十還是讓小孩強忍著瞌睡幫忙乾活。
多了杜宏毅三個乾活的人,根本就輪不到楚楚動手。
楚楚乾脆就站在廚房裡給杜宏毅幾人指點洗好的碗筷該放在哪裡,需要用的東西又在哪。
收拾完碗筷,衛淩拿出麵粉準備和麵。
過年，他們家也奢侈一把，麵粉裡沒有添加其他東西，和的是純白的小麥麵粉。
麵和好，衛淩開始剁包餃子的肉餡。
“老衛，師長留言了，得給他們帶點餃子回去。”杜宏毅見衛淩剁肉餡趕緊提醒了一句，甚至非常熱心地去冰櫃裡再拿了些肉回廚房。
他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著給王承平幾人帶餃子的名義給自己謀福利。
秦家的飯菜實在是太好吃，哪怕他已經吃到肚皮鼓鼓也還要再貪心一點。
看到杜宏毅的動作，左高朋跟袁向陽一點都不反對，甚至是積極響應。
衛淩今天也沒嫌棄杜宏毅三人事多，很自然地把杜宏毅拿來的肉也剁成了餡，同時吩咐杜宏毅三人趕緊去洗酸菜、蘑菇。
這些東西一會都要切碎混到肉餡裡，最終會被包成餃子。
“阿淩，再和點麵，除了包餃子，一會還可以包點包子，天冷，都能放，吃的時候上鍋蒸就行。”無所事事的秦清曼晃到廚房看著熱火朝天的場麵吩咐了一句。
“知道了，媳婦，馬上照辦。”
衛淩對秦清曼的命令那是唯命是從。
杜宏毅幾人也很機靈地再次舀麵粉和麵，大家對於能幫忙包餃子那是無比的開心。
大年三十包餃子就要全員參與才有過年的感覺。
“可惜沒買鞭炮。”秦清曼看著衛淩這幫男人忙碌忍不住感歎了一句。
其實說起來現在過年並沒有後世隆重。
主要是現在才剛破完四舊，立新規，像是過年祭祖拜各路神仙並不允許，能貼對聯、掛燈籠就已經是最有年味的事，鞭炮供銷社也有賣的，就是少，一般農村人很難搶贏城裡人，因為地理不占優勢。
知道這一點秦清曼就沒有去鎮供銷社排隊搶購。
“媳婦，我車上有鞭炮。”衛淩突然對秦清曼說了一句。
他今天下班後原本是能早點回家的，但因為去了一趟鎮上才比杜宏毅幾人晚到家。
“呀，有鞭炮！”
最開心的人是楚楚，沒有小孩不喜歡鞭炮的。
衛淩看著一臉興奮的楚楚，對秦清曼姐弟倆柔聲說道：“鞭
炮放在車上，你們去取回來，晚上過了十二點咱們就放炮。”
“姐，走，咱們去拿鞭炮。”
楚楚跑到秦清曼身邊拉住秦清曼的手，然後看到跟在秦清曼身後的黃婉清，熱心邀請道：“婉清姐，我們去取鞭炮去，我跟你說，放鞭炮可好玩了。”
黃婉清看向秦清曼。
她家每年過年的時候也會放些鞭炮，雖然她是女孩子，但在過年時也能分到一些鞭炮玩的。
“走。”
秦清曼看著黃婉清跟楚楚眼裡的渴望，笑著看了衛淩一眼就帶著兩人去了院子。
吉普車停在院落的一角，並沒有擋路。
“姐，找到了。”
楚楚是最先衝上車的，根本就不用翻找，他就看到了不少鞭炮。
七十年代的鞭炮並沒有後世的品種多，也沒什麼煙花，就是簡簡單單紮在一起像辮子的小鞭炮，這種鞭炮不管是現在還是後世都用。
因為炸響的時候夠響亮。
“小心點，彆把包裝紙撕開，撕開引線容易受潮。”秦清曼還是知道放鞭炮的過程，見楚楚興奮地扒拉鞭炮，忍不住提醒了一聲。
“姐，我知道了。”
楚楚懷裡抱著不少鞭炮下了車。
“還有沒？”秦清曼探頭往車上看。
“姐，沒了，就這麼多。”楚楚打算把懷裡的鞭炮分給秦清曼與黃婉清。
“不用分，都帶回去，晚上放的時候再分。”秦清曼見鞭炮並不是很多就沒打算接手。
“好。”楚楚抱著鞭炮帶著狼崽子往廳堂裡跑。
他今天還沒睡，狼崽子居然也還沒睡，還跟在眾人的腳下跑得飛快。
秦清曼也沒管兩個小的，回到廳堂的她叮囑楚楚注意鞭炮彆離爐火太近就領著黃婉清去了西屋。
她之前給家裡人做棉衣的時候也給黃婉清做了一套。
幸好家裡有了縫紉機，要是沒有縫紉機，她就算是想一人一套也做不出來。
“我……我的？”
黃婉清看著遞到自己麵前的新棉衣激動得結巴了，白嫩的臉龐也都是紅潤，她是真的沒有想到秦清曼居然給自己準備了過年的新衣服。
說實話，她已經二十三歲了，不再是十幾歲的孩子，自從她滿了二十歲，過年時家裡已經不會再給她準備新衣服。
所以她已經三年過年時都沒穿過新衣服。
要知道過年穿新衣服跟平時穿新衣服是兩個概念，也是兩種心態，久違的過年感向黃婉清襲來，她抱著衣服覺得自己幸福得就快要暈過去了。
看向秦清曼的目光就像是在看長輩一樣。
黃婉清以前把秦清曼當作好朋友、好姐妹看待，但這一刻她覺得秦清曼就是自己的嫂子，親嫂子。
不！
甚至比親嫂子還要好。
因為自從她偷偷瞞著家裡人到了這裡，她不僅沒有見到家人，就連家裡的一封信都沒有收到，說不定家裡人正埋怨她擅自更換下鄉地點，正生她的氣。
“婉清，試試，試試看衣服合不合身。”
秦清曼看著黃婉清眼裡的激動知道這丫頭的內心有多不平靜，她給黃婉清做衣服並不是為了讓黃婉清感激自己，她就是在給家裡人做衣服時很自然就給黃婉清做了一套。
畢竟衛淩已經認了黃婉清是妹妹。
她是衛淩的妻子，黃婉清也就是她的妹妹，對於親人，她不能說自己絕對做到一視同仁，相對的一視同仁還是能做到的。
“嫂子，我……”
黃婉清第一次開口叫秦清曼嫂子了。
“婉清，今天是年三十，什麼話都不用說，我都懂，你先試試衣服，看看合不合身，
這套衣服是我自己做的，我也是估摸著你身材做，要是不合身我就馬上改改，明天保證你能穿上新衣服。”
秦清曼笑著阻止了黃婉清激動的話語，同時也對黃婉清叫自己嫂子非常滿意。
“嗯。”
黃婉清見秦清曼不想聽矯情的話語，她也就沒說，而是重重點了點頭，然後換衣服。
西屋的窗簾早就拉好，整個空間有著很好的私密性。
黃婉清快速換上新的棉衣棉褲。
嫩粉的紅色，瞬間就把黃婉清襯托得更加的水靈。
“嫂子，特彆合身，你手藝真好，我要是能有你一半能乾就好了。”黃婉清活動著四肢，沒感覺到哪裡緊繃，又看了看衣扣的位置，也沒有傾斜或者歪曲，立刻興奮地向秦清曼彙報。
“轉幾圈我看看。”
秦清曼站遠一點吩咐黃婉清。
“好。”
黃婉清乖巧地站在原地緩緩轉身，她知道秦清曼是在查看衣服上身後的整體效果。
一分鐘後，秦清曼點了點頭，笑得自信無比，“不錯，衣服跟人都非常好看。”
“嫂子，不許你這麼打趣我，多難為情。”黃婉清笑著脫下身上的衣服。
屋裡溫度高，穿棉衣太熱，更重要一點，這新衣服得大年初一穿。
“好，不打趣你。”秦清曼見黃婉清有點害羞，也就沒再打趣人，而是叮囑道：“婉清，你把衣服帶回東屋，明天早上起床就能穿。”
“好，謝謝嫂子。”
換好衣服的黃婉清用力抱了抱秦清曼才抱著衣服去了東屋。
住在秦家這幾天，東屋已經成了她的臥室，秦清曼甚至分給了她一口箱子讓她放自己的私人物品，所以黃婉清一回到東屋就打開了箱子。
她沒有把棉衣立刻放進去，而是翻找起自己的東西來。
過年了，秦清曼送了她過年的禮物，她總得有所表示，不然內心過意不去。
秦清曼對她越好，她就越害怕失去。
畢竟任何感情都是需要維護的。
黃婉清翻箱倒櫃地翻著自己的東西，她離開京城時還是帶了不少好東西的，東西都是這麼多年她攢下來的，她有絕對的支配權。
經過翻著，黃婉清翻出一對黃金的耳環。
很小巧精致，但確實是黃金的。
這對耳環是她外婆送給她的，她一次沒戴過，看著手裡的棉衣，黃婉清知道在布料不好買的年代這套衣服的價值如何，想了想，她打算把這對金耳環送給秦清曼。
算是年禮，也算是給秦清曼結婚的添妝。
黃婉清在秦家待的時間越久就越知道秦清曼曾經過得有多不容易，起碼結婚時就沒有收到家裡任何親戚送的結婚禮。
摸著金耳環，黃婉清知道外婆就算知道自己把耳環轉送秦清曼也不會生氣。
因為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禮物送對人才更有價值。
放好棉衣，黃婉清拿著耳環再次去了西屋。
秦清曼麵對黃婉清的去而複返有點詫異，等看到黃婉清遞向自己的紅色絨盒她愣神了。
就算不知道盒子裡裝的是什麼，但她也能猜到肯定是首飾。
“嫂子，這是我給你結婚的添妝，你得收下。”黃婉清看向秦清曼的目光非常認真。
秦清曼給黃婉清做衣服是因為衛淩認了對方做妹妹，是一家人，她沒想到要禮尚往來的收黃婉清的回禮，但黃婉清的話說得很重，這種情況下要是不收不僅會傷害黃婉清的一片真心，也會顯得矯情。
想了想，她最終接過黃婉清遞來的盒子。
“嫂子，快打開看看。”黃婉清把腦袋湊了過來，她非常想看秦清曼看到首飾
時的表情。
“好。”秦清曼沒有辜負黃婉清的期盼，直接把盒子打了開來。
昏黃的燈光下，金耳環閃著迷人的光澤。
看清楚耳環的顏色，秦清曼的神情嚴肅起來，她一點都沒有懷疑這對耳環的材質，因為她相信黃婉清敢送，一定就是送最好的。
原本黃婉清還很期待秦清曼的表情，結果見秦清曼的神色很嚴肅，她立刻就有點不知所措起來。
甚至感覺自己好似闖了禍一樣。
秦清曼不想嚇唬黃婉清，但有些話不得不說到明出，“這不是磨銅鎏金的吧？”七十年代京城有國營首飾廠，裡麵金燦燦的首飾就是磨銅鎏金的。
黃婉清老老實實搖頭，她這是純金的。
是她外婆偷偷給她的。
她外婆祖上條件不錯，有點身家，解放後把家產都捐獻給了國家，加上她沒舅舅，隻有幾個姨媽，要不是如此，她外婆家在解放後的日子可能也不怎麼好過。
幸好她媽媽跟幾個姨媽嫁的人家都是有功勳的人家，才沒有受到牽連。
黃婉清聽到秦清曼隱晦的問話，立刻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嫂子。”她是真被嚇到了。
“還有嗎？”秦清曼問黃婉清。
金子這東西現在在普通人的手裡比較麻煩。
從家庭成分來說，如果是窮得清白的貧下中農，祖上絕對不可能有黃金這樣的東西，家裡真要有這樣的好東西，那就絕對不是貧農。
貧農之所以是貧農，就是因為窮，無比的窮。
“還有個金手鐲，是我外婆臨終前幾天給我的，說是給我準備的結婚禮。”黃婉清在秦清曼的麵前一點都不隱瞞，非常信任地把底全部交付。
“都拿出來，我給你保存著。”
秦清曼雖然還不知道高葉芳的到來背後有沒有陰謀，但從黃婉清拿出來的東西就已經察覺到不妥。
“好。”
黃婉清沒有問為什麼，也沒有猶豫，趕緊回東屋把金手鐲也拿來遞給了秦清曼。
說起來，自從她得到這些東西，她連家裡人都沒有說過。
秦清曼看著手裡的一片金黃，神色更嚴肅，對黃婉清說道：“你確定這些東西你外婆給你的時候沒人知道嗎？”她得排除一切可能。
黃婉清在聽到秦清曼的話後認真思索起來。
好一會才不太確定地說道：“我能保證外婆給我這些東西的時候身邊沒有人，但我不能保證真的沒有人知道。”她外婆過世了七年，也就是說63年她外婆就過世了。
“高葉芳知道嗎？”
秦清曼瞬間想到了在農場高調無比的高葉芳。
“我藏得很好的，表姐應該不知道。”黃婉清也不敢把話說死。
秦清曼換個角度問道：“你外婆給你的這些東西有沒有可能也給過你其他幾個表姐妹？”這事還真不好說，都是外孫女，除非是對黃婉清極度受外婆偏愛，不然真不可能幾個外孫女區彆對待。
這一刻的黃婉清沒法回答秦清曼的話。
她外婆對她是很好，但對其他幾個表姐妹好像也不差，她能收到黃金首飾做嫁妝，其他幾人當然也有這種可能，畢竟當初她外婆家確實挺有家底。
秦清曼看黃婉清的神色心中有底的。
說起來，隻要是聰明的就不會讓黃金這樣的財物露白，畢竟國家此時的環境不允許，但也不排除黃家有些親戚有人被脅迫，又或者是在走投無路時拖人下水。
秦清曼想明白這一點就對黃婉清說道：“忘記這件事，徹底的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