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在極為尋常的一天,為她煮了粥,並端到房裡來,看著她一點點喝了。
她非常不擅長和晚輩相處,即使是照顧病號吃飯,也繃著表情,好像在思考國家大事。
阮天心向來有點怕她,不敢吭氣地把粥喝完了,然後局促地說:“謝謝阿姨。”
白露對她勉強擠了一個笑出來,告訴她關於醫療費、護理費和精神損失賠償費的問題不用擔心,甚至連砸酒瓶的大哥本人也得到了“妥善的處理。”
“……”阮天心並不想深究“妥善的處理”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處理方式,但是對白露的關照感到受寵若驚,像個複讀機一樣笨拙地對白露說“謝謝、謝謝”。
“那個席雲雲……”白露忽道。
她皺著眉,帶出一點鮮見的厭惡,“家裡還有點背景。年紀不大,惹禍一流。剛在院門口看到她,被兩個保鏢又拖又夾,死活要進門給你道歉。”
阮天心默了一默,“她臉上紅嗎?”
白露有些不明所以,想了想說:“左邊臉上有一點。”
阮天心知道,應該是席雲雲被她爸打了。
席雲雲是好出身,爸爸是上流社會的常駐人物,家教甚嚴。但她是天生反骨,從初中開始,因為追男人不知道被打過多少次了。
然而為了鄭異維,“雖九死其猶未悔”。
“她這麼魯莽,如果沒人攔著,連累的就是孕婦。”阮天心並不同情她,也不能理解她為情癲狂做下的蠢事,“我不想接受她的道歉,但她應該對璨璨再說一遍對不起。”
雖然璨璨也是沒有分清楚情況,貿然卷入風波;然而事情畢竟是席雲雲最先挑起的。
白露突然對她挑眉笑了一下,是很自然的那種笑,“所以剛才她被我轟出去
了,連帶著那些雜七雜八的補品。連病人能吃什麼都不曉得,什麼爛心爛肺的東西。”
白露對不喜歡的人評價一直很刻薄,阮天心看著她意氣飛揚的表情,也笑著說:“換我我也這麼做。”
“那天你們在場那會兒,”白露斂了笑,“路人拍了另一個角度的視頻,把席雲雲的臉和吵架的全過程都錄了,雖然熱搜已經撤了,但散布了不短的時間。”
“這件事不利於席家名聲,要我看,他們不會保席雲雲
。”白露繼續道,“很大可能會送席雲雲出國。”
經曆這件事,鄭異維對席雲雲深惡痛絕,她又被家族放棄,估計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出來作妖了。
阮天心想,估計席雲雲也沒有想到,自己盛怒之下口不擇言的幾句話,竟然會引發這麼大的連鎖反應。
……
受傷的第三天,璨璨也來看她。帶來了很多水果和禮物。
“本來要來接你出院的,”璨璨內疚道,“我老公把我按在家裡安胎,肚子裡那個還小呢,搞得緊張兮兮的。結果今天才放我出來。”
“把你嚇到了嗎?”阮天心關心道,“孕婦是要注意點的,感覺怎麼樣啊?”
“壯得能打死一頭牛!”璨璨說,“不過那天看到你,真的把我嚇壞了,這麼大的一個酒瓶子,哐當一下砸下來,感覺你腦袋還沒個酒瓶子大呢……”
“嘶……”阮天心越聽越覺得牙酸。被璨璨一描述,場麵堪比哥斯拉降臨地球。
不過阮天心作為保護弱小的正義英雄,收獲了璨璨由衷的感謝。臨走的時候還一直說:“如果你不嫌棄,我肚子裡的孩子認你做乾媽!”
阮天心當然不嫌棄。就是感覺自己也步入能當媽的年紀了,突然有點不適應。
這戀愛還沒談呢。
雖然說早已經把“談戀愛”這件人生大事提上議程,但是能和她談戀愛的對象,距離工作結束還遙遙無期。
於是,“電影院之約”擱了快一個月,從盛夏擱到了夏末。
……
在謝觀的電影拍了一半的時候,劇組需要轉場取景,他得以離開檜陽,獲得兩天的休假。
暑假的倒數第二天晚上,阮天心收到了謝觀的正式邀請。
毫不誇張地說,她是從床上直接蹦起來的,好開心啊!
她蹦著下床,拖鞋都甩掉一隻,怎麼也找不到了。結果撅著屁股在地毯上搜索了半天,最後還是從床底下撈出了那一隻拖鞋。
快速地洗臉,來不及敷麵膜了,塗水乳化了個淡妝。不是阮天心不想化得漂漂亮亮的,但是這方麵她不擅長,隻會簡單地化一個眉毛、然後塗口紅。
裙子選了一件柔粉色的,有點輕紗質地,看上去像一團浮起來的霧,既浪漫又溫柔。--
謝觀的邀約來得倉促,她準備不及,弄完這些也快到她出發的時間了。不過剛走出去兩步,她又急匆匆地折回。
從抽屜裡取出個小
盒子:裡麵躺著一對粉色的珍珠耳夾。
她對著鏡子戴上,左右搖晃一下,確定沒問題;又從包裡找出一副超大墨鏡,這才放心出門了。
……
阮天心自己開車去影院。謝觀原本想要來接她,被她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你是明星唉,”她緊張道,“我們不能這樣大搖大擺地一起出現吧?”
視頻通話裡,謝觀注視著她的臉。心不在焉:老實說,一起出現也不打緊。他並
不在意。
但是阮天心很為他考慮,那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讓謝觀覺得可愛。他欣賞了一陣她的表情後,不恥下問道:“那有什麼好方法嗎?”
阮天心也沒有彆的好辦法,她的辦法很爛。
就是兩個人分開行動,裝作不認識對方的樣子,隻是兩個碰巧看同一場電影的路人。等到開場之後,再坐到一起。
阮天心:“天-衣無縫,十分完美。”她還挺了挺胸脯。
謝觀不置可否,表示“你開心就好”。
所幸,晚上八點場的人並不多。暑假沒幾天了,小朋友都不太看得見。
當阮天心走進影院的時候,謝觀一眼就認出了她。
原因無他,她臉上的墨鏡實在太大了。
謝觀:“……”
--
他看到她站住,往整個影院內部張望一圈,很快鎖定了他的位置。那一瞬間,即使眼神被墨鏡阻擋,謝觀也能感覺到她一下子快樂起來。如果人的尾巴沒有退化,她現在恐怕要把它搖得像螺旋槳一樣了。
這種簡單的、像白紙一樣的快樂感染了謝觀,讓他不自覺也笑起來。
阮天心起先還有點矜持的,朝著他的方向慢慢地走;但是沒走兩步,就有點等不及,小跑著往他這邊加速。
然而加到一半,她突然又想起了兩個人商量好的計劃。
--
“……”不對啊,她不應該一看到謝觀就衝過去的,這不是暴露了嗎?
還好不晚!
謝觀眼看著她跑到一半,硬生生拐了個彎兒,衝進檢票口。
……結果被工作人員攔了下來,很難為情地捂住了臉。
謝觀邁開步子,行至檢票通道。
“小姐,”他的身子前傾,朝毫無防備的女孩子籠罩過去,“你的票掉了。”
口齒清冷,不緊不慢。
阮天心轉過頭去,對上他一雙笑意粼粼的眼。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就是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