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洲。謝城。
七十多年前, 殷渺渺和謝家結了仇怨,最後一手促成了他們整個家族的滅亡, 然而要說起來, 她居然未曾到過謝城。故而此次閉關出來以後,她便說要親眼去謝家看一看。
“他們家的水牢我好奇很久了,就算封靈魚沒了,也值得去看一看。”她如是道。
雲瀲自然無有不應,陪她去了。
謝城破敗得厲害, 原先是陌洲四大城之一, 現在看起來卻像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仙城,街道上的鋪子關了大半,隻有少許還在營業。
殷渺渺轉了圈,感慨道:“謝城是依托謝家才有的風光, 謝家敗了, 來此做生意的人便走了大半, 留下來的多半是謝城本地的老人。”
雲瀲認真地附和:“嗯。”
“所以還是紫微城這樣的地方比較靠譜。”殷渺渺的思路往翠石峰的財政問題上轉了圈,“也不知道韓羽有沒有好好打理, 好些年沒回去了。”
雲瀲問:“那我們回趟門派?”
殷渺渺否決了:“東西洲隔那麼遠, 費時費錢,反正敗光了就重頭再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過, 當不至於如此。”依她之見, 韓羽性子穩重, 做事圓滑,守成沒有問題,翠石峰有地有礦,也不需要在經商上多費力氣,年年有盈餘,天長日久攢下來就夠了。
雲瀲:“哦。”
談話間,謝府到了。
魏家收走了謝家大部分的資源,後來盧家緊隨其後,迅速侵占了原本屬於謝家的水域,而謝家的府邸沒什麼大不了的,誰也不想要,便任由荒廢在了這裡。
幾十年過去,破敗如荒廟,然於石板的縫隙裡,又長出了無數青翠的野草,不知名的野花遍地,有低階妖獸躲藏在草木中覓食。
廊下的太陽下,有隻貓兒在打盹。
殷渺渺推開了褪色的朱紅色大門,揮走飄落的蛛絲,悠悠笑:“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謝家落敗了,此地卻又有了彆的生機。
如此,不是也挺好的嗎?
“我看看,當年好像叫廖雨畫過謝府的平麵圖。”很多年前,她以防萬一,逼迫廖雨畫下了謝府的地形,沒想到昔年沒用上,如今倒是成觀光圖了。
她找到了那方有了年頭的地圖,照著上頭的指示往水牢的方向走去。
路上雜草叢生,有蟲兒飛過她的鞋子,倒塌的荼蘼架勾住了裙角,犯困的貓兒被驚醒,彈跳起來,倏忽一下就消失在了房頂上。
“哎喲。”她撩起裙角,笑罵道,“再敢來絆我,小心一把火燒了你們。”
似乎聽懂了她的恐嚇,野蠻生長的靈植稍稍收斂,不敢再主動招惹她,火屬性的修士,它們是最討厭的了。
道路總算平坦了起來。
謝府的建築尚且殘餘著輪廓,殷渺渺一路看去,發現水牢修建在了主院後麵的花園池子。這倒不是廖雨的功勞,而是那裡頭損壞地最厲害,一看就是有高階修士在此進行過激烈的打鬥。
被炸裂的水池下,隱約能看到一個寬敞的空間,腐敗的氣息飄上來,味道令人作嘔。
殷渺渺以袖掩鼻,縱身跳了下去。
鞋底踩到了什麼硬物,她用鞋子抹了抹,一截白骨露了出來。放眼看去,地下空間裡四通八達,深處還有些許鐵牢殘存,足以讓他們想象出這裡曾經是怎麼樣的一個可怕地方。
暗無天日,水沒過膝,咬人的封靈魚被人肉的氣味吸引,不斷啃食雙腿,直到它們變成根根白骨,而魚產生的封靈毒牢牢封住了他們的靈力,使得他們永遠無法逃脫牢籠。
殷渺渺歎了口氣,四處搜尋起來。
不過,看這裡的情況,魏家應該已經派人掘地三尺了,彆說魚了,一滴水也看不見。死掉的屍體倒是有不少,白骨散落地隨處可見,可惜修真界沒有法醫,無法從屍骨中得到線索。
每當這個時候,殷渺渺就會懷念上輩子的科學世界觀。
“看這裡還有殘存的禁製,鐵籠也是用金陽銅打造的,看來當年謝家對這兒是下了大功夫的。”殷渺渺一邊說著,一邊往裡走去。
大部分禁製都被破壞了,神識掃過一覽無遺,隻有角落裡還有少量殘存,屏蔽了神識的探尋。
左右也無事,殷渺渺耐心地找過去,走到最裡麵的時候,雲瀲咦了聲:“有人。”
那是個七八歲的垂髫孩童,正努力蜷縮在角落裡,驚恐地看著他們,手裡牢牢抓著牆角裡長出來的灰色蘑菇,似乎是來找東西吃的。
殷渺渺沒怎麼在意,細細一想,忽覺不對,要真是偶然跑過來找食物的小孩子,會恰好躲在這禁製殘存的地方?她走了過去,蹲下來看著她:“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女童瑟瑟發抖地躲在牆角,畏畏縮縮地不敢看她。
“你姓謝。”她篤定地說,“是不是?”
“不是!”女童激烈地說,“我不是我不是!”
殷渺渺道:“謝家敗了這麼多年,你一個人活不下來,是有人在照顧你吧?帶我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