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十歲的年紀不小了,她跪下來,真心實意地磕了個頭,滿腦子就一個念頭:她不用被賣到見不得人的地方去了。不僅如此,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還有更大的福氣,這些仙人殺了妖獸以後,居然來了他們村子收徒,而她就這麼被檢測出了有修仙的潛質。
那時的慕天光外貌約莫十六七歲,卻已有如今的風采,她到今天還記得他對自己微微笑了笑:“資質不錯。”
自此,得入仙門。
還有一件小事,她初次乘坐飛行法器,原本就緊張不說,更兼清晨起來隻喝了一碗野菜湯,腹中饑餓,不知怎麼的,頭暈眼花沒有站穩,徑直從法器上掉了下去。
慕天光把她拉住了,沒有責怪,也沒有鄙夷,還給了她一瓶辟穀丹。
從那時起,就再也沒有忘記過了。
她勤修苦練,由普通的內門弟子變成了坤門的親傳弟子;她努力想要追上他的腳步,卻發現他走得實在太快,已經把所有人都甩在了後麵;她就這樣看著他……漸漸不笑了,漸漸不出門了,一點點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那麼多年來,喜歡他的人有增無減,她卻不覺得失望,隻是想,要是一直都這麼下去,也沒什麼不好的。
她甚至和李心桐成了好友,兩個人雖然都喜歡他,可因著誰也沒有被放進眼裡過,反而有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
但和單純的李心桐不同的是,她很早就察覺到了殷渺渺的不同。飛英偶爾會提起慕天光,聽見他的名字,大多數女修的眼睛是會放光的,那是激動、羞澀、愛慕、渴望……可是她不一樣。
殷渺渺的眼波裡帶著三分趣味,兩分好笑,五分溫柔。
那個時候,她就有預感了,隻是再怎麼猜,也想不到今日慕天光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以他的性格來說,無疑是向所有人宣告了自己的情意。
冉香忍不住想,為什麼要讓某個人得到他呢?慕師叔這樣的人,本該是誰也得不到的,他不屬於任何人,她們才能安然無事。
如今,他被人獨占了,誰人意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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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渺渺解決了魔修,很是遺憾沒能挖到點要緊的消息,唯一有價值的大概就是魔修裡的小道消息——這次魔修挑釁北洲,是天煞在背後推動。
她愈發懷疑起天煞和魅姬等人有所聯係了,中洲動亂也好,道魔紛爭也罷,分明就是想在十四洲挑起戰火。然而讓她想不明白的是,如果始作俑者是魔修那方,那麼迷心花的事怎麼解釋呢?
比起千裡迢迢跑到東洲,在衝霄宗的眼皮子底下玩這一出,不如就在魔洲把迷心花種了便是,若是嫌魔洲靈氣匱乏,活動最頻繁的柳洲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能夠想得出挑撥離間的計策,卻舍近求遠得不償失,顯然互相矛盾。
她不得不懷疑,魅姬與種迷心花的人……並非出自魔修。可若不是魔修,誰閒著蛋疼要挑起中洲動亂、道魔紛爭呢?
缺了個說得通的動機。
殷渺渺想著,發現思路打成了死結,不由按了按太陽穴,自言自語道:“算了,先解決手頭上的事吧。”秘境裡的地形如此複雜,真要耗起來恐怕有得打了,得想個法子速戰速決才好。
按照歸元門的安排,是要弟子們一入陰陽鏡就往南方去的。這個方位是坤門門主臨行前用蓍草占卜出來的結果,南方主吉,故叫他們入了秘境後往南方集合,若不能辨識方位,便以金烏為東,玉輪為西。
而裡頭的情況也正如前輩們所料,雖然沒有明確的東南西北,但象征陰陽的日月同在,可以人為確定方向。
殷渺渺衡量許久,不敢擅自冒險,決定還是儘快和其他等人會合,有些事,還是等人手多了才好辦,至於搜魂的問題,屆時讓慕天光替她打個掩護也不遲。
她心裡有了決斷,便加快腳程往南邊趕去。
翻過了這座山,擋在前麵的便是一個巨大的湖泊,水已經死透,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綠色,些許枯草和白骨漂浮其上,散發著濃烈的惡臭。而要去南邊,橫渡湖泊是最短的路程,可是它周邊皆是高山,一旦有人露麵,極其容易受到四麵八方的圍攻。
相比之下,肯定是繞遠走山路更穩妥些。殷渺渺想著,卻沒有馬上動身,而是掏出紙筆,借了高地的視野優勢,提前把附近的地形都畫了下來。
正當她準備抽身離去時,有個築基女修卻自山腳走了出來,姿勢十分彆扭,仿佛有傷在腿腳,到了湖邊以後左右看看不見人,便拋出了飛行法器要渡河。
殷渺渺眯著眼睛看了看,沒有阻攔。
女修跳上了用作飛行的手帕,堪堪行出半裡,旁邊山上就射來一道箭矢。她驚慌之下匆忙抵擋,然不敵,被一支箭矢射入胸口,身形歪了歪,噗通一聲摔進了水裡。
而後,一側的山上急匆匆地奔下了一道身影,神態焦急,似乎要去救人。
殷渺渺定睛一看,巧了,不是彆人,正是李心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