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被調戲慣了, 慕天光的動作微微一頓就恢複了正常,笨拙地替她理好了散開的衣襟:“好了。”
殷渺渺輕聲笑了起來,微微抬起手, 示意他握住:“從你師尊那裡來的?”
慕天光握住她的手, 被她拉進自己的被子裡,被窩的驅散外麵的嚴寒:“嗯。”
“說什麼了?”她好奇地問。
慕天光低聲道:“師尊……不反對我們在一起。”
“就這樣?”
“嗯。”
他不肯說,殷渺渺也就裝作不知道,指尖撓著他的掌心:“你的傷勢怎麼樣了?”
“我已無礙。”他握著她的手指, “倒是你,怕是得好好養一段時日了。”
殷渺渺笑了,故意道:“可不是,我師父剛才還和我說呢,這傷啊,起碼得養上個一兩年的, 待我能走動了,便回翠石峰去。”
慕天光怔住了:“你要走?”
“不然呢?”她笑盈盈地問, “留在你們歸元門慢慢養麼?”
“你傷得頗重,不宜挪動,留下更便宜。”他試圖給個合情合理的理由。
殷渺渺不置可否:“再說吧,或許恢複得會比我想得快。”
慕天光一時沒有作聲,過了會兒,突然道:“你要回去的話, 我送你回去。”
“你傷還沒有好呢。”她好笑極了, “何況我師父帶我回去, 哪裡要你送。”
他馬上就想到了合適的理由:“這次的比試,多賴你們衝霄宗襄助,於情於理,都該上門拜謝。”
殷渺渺再也忍不住,低聲悶笑了起來。
慕天光就當她是同意了,心中微鬆,望著她淡淡笑了起來。
屋裡溫情脈脈。
“那個……”簾子外傳來腳步聲,杏未紅探出頭,猶猶豫豫地說,“該泡藥浴了。”
慕天光低聲道:“我明天再來看你。”
“好。”她眨眨眼,“我等你。”
又徘徊了片刻,他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杏未紅見他走了,才走過來把她扶進浴桶裡,倒入調兌好的藥汁,一絲不苟地拿了更漏計時:“要泡一個時辰。”
熱氣蒸騰,藥汁隨著水蒸氣覆蓋在體表,十分舒適。殷渺渺愜意地閉著眼睛,隨口問道:“你這樣照顧我,會不會耽誤你修煉?”
“不會。”她在旁邊的板凳上坐下,托著腮盯著漏壺滴滴答答地淌下水珠,“少莊主說,我不用再修煉了。”
殷渺渺訝異地看著她:“為什麼?”
“他說,反正我修煉了也沒什麼用,肯定是不能結丹的,等到了莊中的延壽果成熟,會給我一顆,我就能多活五十年。”她說著,表情茫然,“所以,我再也不用修煉了,可以做點自己喜歡的事。”
殷渺渺大概能夠理解鬆之秋的用意,修士修煉是為了長生,以杏未紅的資質,怕是絕不可能成功的,既然如此,不如快快活活地過完這一輩子,也算沒有辜負一生。
“那你有喜歡做的事嗎?”
她搖了搖頭。
“一件也沒有?”
杏未紅反問:“一定要有嗎?”
“大多數人都會有。”殷渺渺溫言道。
她認真道:“可我不是修士,我是鼎爐。”
“鼎爐也是人,當然也可以有喜歡做的事。”
“鼎爐最好不要有喜歡做的事。”杏未紅說,“鼎爐隻是一個工具、一件物品,隨時可以被送人,為什麼要有喜歡的事呢?沒有意義,隻會痛苦。”
殷渺渺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杏未紅道:“少莊主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不去想我喜不喜歡,就不會難過,所以,我沒有喜歡做的事。”
殷渺渺問她:“那你喜歡修煉嗎?”
她想了會兒,搖搖頭:“不知道。”
“修煉的時候,你覺得快樂嗎?”
杏未紅想了想,答道:“不知道,但我現在很想繼續修煉。”
“那你就可以繼續修煉。”
“少莊主說,我不用再修煉了。”杏未紅悵惘地歎息,“所以我覺得不要有喜歡或者討厭比較好。”
“他說不用,不是不可以。”殷渺渺笑了笑,“我們不會想做不喜歡的事,想做的事,肯定是喜歡的,他既然答應了你可以做喜歡做的事,那就沒有理由反對你這麼做。”
杏未紅好一會兒沒說話,等到又給她添了一次藥汁,才突然說:“我就算繼續修煉了也沒有什麼用。”
“或許對於修為來說,是這樣的。”殷渺渺抬起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頰,“但是,以前是彆人叫你修煉,現在是你為自己修煉,為自己做的事,都是值得的。”
她似有所悟。
殷渺渺泡完藥浴,實在不想躺回去,便往窗口站了站。
外麵下著鵝毛大雪,一片連一片,落得整片天空都是白茫茫的,恍惚間讓人覺得其他院子的燈火是隔了千山萬水,遙遠得觸不能及。
來時,北洲正值夏季,這會兒卻已經是寒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