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們在時限內未曾做到‘萬裡挑一’,铩羽而歸了。”殷渺渺歎了口氣,大有遺憾之色。
烈城主奇道:“時限?你們進去不過數月而已啊。”
殷渺渺麵露詫異:“我們在第四層約莫耽誤了一月左右,城主那會兒呢?”
“我那時至少待了三月有餘。”烈城主皺起眉頭,“時限一說,實不知情。”
他的說法側麵印證了殷渺渺的懷疑,她不由好奇起來:“恕我冒昧,第五層是什麼?”
因為每個人都隻有一次進入寒鴉堡的機會,烈城主並未介意她的疑問,爽快地答道:“也是一次考驗,寒鴉堡會給予一半的功法,要是能夠練成,便能得到下半部,要是練不成,便算是失敗。”
殷渺渺暗忖,這又像是尋找傳承的做派了。
烈城主見她垂首不語,還道是他們沒能入得第五層,心有不快,正想勸解一二,轉念一想,他們未能如願,偏生自己卻在此壓了這些名門大派的弟子一頭,說什麼都像是炫耀,便改了主意閉口不言,端起茶盞佯裝喝茶。
一兩息後,殷渺渺已然恢複如常,笑道:“原來如此,可見是我們失之交臂了。”
烈城主免不了又要說上幾句場麵話,讚上一讚名門大派底蘊足雲雲。雙方說了好些閒話,殷渺渺才再度不經意地切入了主題:“不瞞城主,此次厚顏上門拜訪,是想打聽一件事。”
“何事?”烈城主隨口問。
殷渺渺帶著三分好奇,四分不經意,兩分認真,問道:“如何才能找到聽靈真人?”
烈城主沒想到是這件事,訝異又疑惑,但未曾多問,就事論事道:“她獨來獨往,居無定處,唯有青鳥才能尋到。道友可是有事想要請她幫忙?”
“可以這麼說。”殷渺渺既然懷疑上了寒鴉堡,頭一個要找的就是烈城主,其次便是占卜出令符下落的聽靈真人。
烈城主表現得毫無疑點,帶著恰如其分的殷勤:“我倒是能替道友去一封信,隻是她應不應便不好說了,聽靈的脾氣有些古怪。”
殷渺渺沉吟少時,笑言:“城主願意幫這個忙,那就再好不過了。”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烈城主擺了擺手,表情隨意,渾然未把這當一回事,“我即刻便傳信一封,隻是等到回複尚需一些日子,幾位不如多留幾天。”
殷渺渺嫣然笑道:“城主盛情,卻之不恭,我們叨擾了。”
“哪裡哪裡。”
好不容易結束了談話,殷渺渺請烈城主留步,獨自回了暫居的客院。
慕天光正坐在榻上拭劍,見她回來,唇角微揚:“可有什麼收獲?”
“說不好,我腦子裡一團迷霧。”她坐到他身邊,執壺替自己倒了杯熱茶,“感覺有什麼不對勁,可有說不上來,你覺得呢?”
慕天光忖度片刻,慢慢道:“寒鴉堡的令符是水璃木,十分珍貴。”
殷渺渺聽到這話,眼睛就亮了,笑盈盈地瞧著他,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慕天光不是個愛故弄玄虛的人,平淡地敘述:“血祭之法乃是偏門,雖不算是邪道,亦不似正道所為。流珠草長於密林深處,珍貴罕見,不是金丹修士,恐難以采摘。纏人藤亦如此,想要全身而退已不簡單,能夠將其整棵移栽至寒鴉堡,我想……應該需要元嬰修為。”
茶煙嫋嫋,氤氳騰升。
殷渺渺陷入了思索,因為前世的經曆,她習慣以大局思考問題,寒鴉堡的目的是什麼,所表現出來的又是什麼,兩者是否有矛盾之處。而慕天光不然,他不去思考背後的目的與意義,隻著重於客觀證據,推導出來的結論雖然零散,卻非常立得住。
珍貴的水璃木是敲門磚,第一層有珍貴的流珠草、高階的纏人藤、上品的靈劍,第二層是絕無僅有的延壽丹,第三層什麼都有,第四層……第四層沒有,第五層是上品的功法。
有什麼熟悉的感覺在她腦海中盤桓不去。
可她想不出來。
靜謐中,慕天光開口問道:“你緣何在意此事?我們都全身而退了,到底於我們沒什麼妨礙。”
“因為我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所以想要知道為什麼不舒服。”她搖了搖頭,自嘲地笑說,“我師父總說我閒著沒事愛瞎想,庸人自擾之。”
慕天光馬上道:“話不是這麼說,你是思慮周全。”
“這是好聽的說法。”她微微笑,“難聽點就是想太多,對於修士來說,不算是件好事,對吧?”
道修講究自在隨心,逍遙怡然,最好就是雲瀲那樣無欲無求、物我相忘,最忌諱的就是雜念過多,放不下、斬不斷、理不清,一旦心境有差,便難以邁過境界的關卡。
慕天光知道這個道理,故而無法否認,微微點了點頭。
“或許,是我錯了。”她望著窗外嘰嘰喳喳的鳥兒,牽牽嘴角,“我不該想那麼多,應該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修煉上,修為上去了,什麼麻煩都可以輕易解決,而我一直以來,都舍本逐末了。”
慕天光靜靜地聽著。一路行來,她遊刃有餘地安排著所有事,永遠有主意,永遠有辦法,很多時候飛英想都不想,脫口就說“問姐姐”。可是她自己呢?她很少和他說起自己的心事,仿佛是打算獨自解決。他感覺到了,卻不知該不該問,又從何問起,唯有沉默地等待著。
今天,他終於等到她願意傾吐的時候了。
“我不這麼想。”在她自嘲地輕歎時,他清晰而堅定地說出了這句話,“我不認為你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