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死我了。”她喃喃說著,撲棱翅膀的數隻夜蝶猛地著了火,頃刻間奪去了它們的生命,燒焦的蟲身啪嗒啪嗒掉落在腳邊。
她踩了一腳:“吵死了。”
夜蝶是無辜的,但遷怒很好用,在生命凋零的瞬間,兒女情長算得了什麼呢?蛾子的命也是命,多少熄滅了她的怒火。
時間差不多了,再不回去就遲了。
她略略平複心情,抬步往前走,兩步以後,又驀地頓住了。
慕天光站在陰影裡,無聲地看著她。
殷渺渺一驚,脫口問:“你怎麼來了?”
他定定看了會兒地上的蛾子屍體,慢慢道:“你久不回來,我出來看看。”
她“哦”了聲,心情突然變得好了些,笑說:“有事耽擱了。”
“你在這裡站了有一刻鐘。”他抬起眼睫,火光撲簌落到眸中,燦過星辰,“你在一個人生氣。”
殷渺渺猜不透他是在指責還是委屈,儘可能平靜地解釋:“我心情不太好,不想把壞情緒帶給你,所以一個人待了會兒。”
他抿緊了嘴唇,一語不發。
於是略有回升的心緒噗通一聲,像是綁了鉛塊似的猛地下沉,跌進無底洞裡去。她無端煩躁起來,一腳踢開了蛾子,口中道:“對了,我有點事要做,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兒就回來。”
就算是這個時候,她也竭力維持了溫和的語調,不了解的人聽進耳中,多半是要真當做沒事發生的。
可惜,同床共枕近十年,慕天光已經足夠了解她。他道:“彆走。”
她笑了笑,安慰說:“我不會消失的,隻是離開一下,好嗎?”
“你沒有事要做,隻是想一個人待著。”他道,“你不想看見我。”
“天光,我不是在生你的氣,不要這樣。”她的語調先急促後緩慢,強忍著湧動的不耐,“和你沒有關係。”
慕天光太不善言辭,有意告訴她心裡話,但又不知從何說起,沉默了會兒,走到她麵前去,低首吻住了她的雙唇。他鮮少在外麵就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殷渺渺頓了下,竟然有幾分好笑:“做什麼呢?”
“你寧可拿幾隻蛾子出氣,也不願意和我說。”他澀聲道,“我……很失望,並非對你,而是對我自己。”
她怔住了。
“出了這樣的事,你對我一絲怨懟也無,我初識覺得慶幸,今日卻總感不安,恐你憂思在心,隻是不肯同我說。”他緩緩道,“你對我甚好,卻非我所願,我寧可你同我生氣。”
“我怕你難過,不敢和你生氣。”她喉間酸澀,幾不能言。
他啞然,半晌,微微笑說:“你以為我是紙中人,一戳即破麼?”說是這般說,心中卻有暖流淌過,道途多艱辛,腥風血雨都是常事,若非珍之愛之,焉會連這些小事也不想他承受。
她就如當初所說的,什麼都替他考慮到,他再不必憂慮外物。
深情至此,無以為報。
“往後,不必如此。”千言萬語,終彙成短短幾個字,他道,“你憂便是我憂,你喜亦是我喜,盼你事事同我說,同心共意,不分彼此。”
殷渺渺驀地鼻酸,眼中彌漫起水意,結成珠淚盈於睫上。她不相信永結同心,卻信此時此刻,兩人心心相印,靠得比什麼時候都近,這幾滴眼淚,落得無怨無悔:“好。”
一遍不足,又說一遍,“好。”
他的神色倏而溫柔下來,冬雪化春水,楊柳風拂麵,連吻都像是桃花落在了唇上,輕盈婉妙,點得灰暗的心口一寸寸明麗起來。
昏暗的走道裡,他們緊緊相擁,纏綿地愛吻。
正好過來摘藤蔓葉子的孤桐:“……這樣不太好吧。”
話音剛落,迎麵飛來一道劍光,他反手格擋,碧綠的波光映著飄搖的燭光,翠影鋪滿整個視野,恍若置身於一片茂盛的竹林中。
慕天光遲疑著開口:“觀瀾劍,顧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