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娘子完好無損地站在一旁,柔聲道:“三當家?”
“娘子……高明……”三當家臉色青紫,指節腫大,喉嚨裡發出模糊的字音,“我認輸。”
水幫和鹽幫的人皆是嘩然,幾個肩負使命的心腹垂下眼眸,心道,既然毒娘子不肯與我幫結盟,那不如與水幫(鹽幫)聯手攻下血色穀。
誰知心思才起,就見毒娘子款款上前扶起了三當家,溫情款款地說:“三當家勇武不凡,我甚是愛慕,如若不棄,願結為連理,共覓道途。”
三當家不意峰回路轉,輸了也能得美人垂青,不由想道:她明明可以不同意,但卻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說要和我結緣,那必然是真心愛慕於我。因而動了三分真心,沙啞著嗓子發誓:“必不負娘子!”
一切儘在掌握。毒娘子扶起他,笑得柔情萬種。
*
三日後,殷渺渺和慕天光帶著洪小寶離開了血色穀。雖然因為三當家餘毒未清,來不及舉辦大典,但毒娘子堅持要他離開,洪小寶樂得不見後爹,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下來。
然而,毒娘子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態,一個隨從也沒安排,更不要說家中的美貌侍女了,全部都被遣散,洪小寶孤零零的一個人被“趕出”家門,是以情緒相當低落。
不過,這是他長到那麼大第一次離開血色穀,怏怏不樂了沒多久就被外麵的世界奪去了注意力,發出了“這是什麼?”“天哪居然是……”“我操好厲害”的震驚三連。
殷渺渺和慕天光都把他當第二個飛英看(他的年紀比飛英還小呢),始終十分寬容,教了他一些行走江湖的常事,花了兩個月把人帶到了追風城去坐飛舟。
“你下了飛舟後不要亂跑,帶著我的信直接去仁心書院。”臨行前,殷渺渺如是關照。
洪小寶慫有慫樣,滿口答應:“我肯定不亂走,待在飛舟上不出門惹事,遇到麻煩了就把你的信拿出來。”
殷渺渺笑了:“很好,你都記住了,走吧,自己小心。”
他乖乖點頭,踩著雲梯上了飛舟,走到半途,轉過身用力對他們揮揮手:“謝謝你們,我走了!再見!!”
殷渺渺莞爾,抬手擺了擺。他這才興高采烈地進了船艙。
送走洪小寶以後,他們二人便再一次回到了孤桐的藥鋪裡。顧秋水依舊是老樣子,白天打烊,晚上營業,昔年的女童已經長成了少女,纖腰束素,正圍著他請教醫理。
“回來了?”孤桐掐指算算,“比我想的晚了些,你的信來了。”
“繞了點路。”殷渺渺簡單解釋了句,接過他遞來的信,是翠石峰寄過來的。她也不避人,坐下就拆開了看。
信是雲瀲寫的,前半部分是任無為的口述,大意是“非常遺憾”慕天光麵臨的問題,但是《易水劍》就是這樣的心法,他想了很久(重點)也沒有想到解決辦法,不過以前也有人遇到過類似的問題,最後那人碎丹重修了,可惜的是再次結丹前就不幸隕落,所以無法知道這是不是一個更好的選擇,隻是說來供她參考。
所以,當師父的有心無力,叫他去問問自家師父吧。要是真的沒有辦法,分了乾脆,修士還是以道途為先,其他都是過眼煙雲,隻要活得夠久,男人總會有的。
殷渺渺早有了心理準備,看的時候無悲無喜,隻覺惆悵,匆匆閱完後就收到一邊,專注地看起雲瀲的信來。
他的想法和任無為截然相反,認為碎丹重修算不了什麼,就算失敗了也能多幾百年的時光,而且還可以想辦法保留他的記憶,使他投胎後繼續保留著記憶,再續前緣——中途她要是不再喜歡他了,這一步就可以省略。
簡而言之,慕天光的生死安危都不在雲瀲的考慮之中,一切圍繞著“師妹開心最重要”展開。
她哭笑不得,這和一場白日夢沒什麼區彆,但看完以後心生暖意,得到了十足的撫慰。
“看完了?”孤桐不知何時斥退了旁人,一直安靜地看她讀信,“你師父科給出了什麼解決之道?”
殷渺渺道:“辦法是有,但不切實際,我們已經考慮過了。”
孤桐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看來你們此去凶劍崖,收獲不小。”
“算是吧,這樣的機緣不是每個劍修都有。”她平淡地說,“天才不少見,一個氣運不凡的天才就不一樣了,歸元門的運氣不錯。”
提到歸元門這三個字的時候,語氣中透出一絲罕見的刻薄,說不清嘲諷誰。孤桐忍不住微笑了下,半分真心,半分涼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情愛常是如此。”
“這算是安慰,還是過來人的經驗?”她問。
“不。”他道,“是忠告——你當不至於因此一蹶不振吧?”
她望著室內搖曳的火燭,淡淡道:“這會兒沒法回答你,到那一天來的時候,我才會知道。”
他們已經離終點很近了,一切都早早有了預感,可是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曉得結局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