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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夢荊顧名思義,擁有致人陷入醉夢的效果,能讓人看到內心最渴望的事。所以,渴望權勢的人會做君臨天下的帝王夢,熱愛財富的會做富甲天下的富貴夢,想要有情人終成眷屬的,自然會做鴛鴦成雙的愛情夢。
杏未紅的夢境特殊一點。她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隻鳥,每天最愛做的事就是自由自在地飛翔,想去哪裡就能去哪裡,累了就停下來歇歇腳,渴了就喝水潭裡的積水,餓了就去啄一條魚吃。
她看遍了山川江河,飛躍了最高的山頭,她遠離了人世的紛擾,人情世俗,再也不能絆住她的腳步。她獨來獨往,沒有朋友,風便是她最好的夥伴,她們一起翱翔在遼闊的天空,快活地忘記了一切。
杏未紅從來沒有做過這麼美的夢,被喚醒的時候還依依不舍,回味半天才舍得睜開眼睛。
那一刻,映入眼簾的是蔚藍的天空和淡淡的白雲,完全是夢裡的場景。她一時糊塗,分辨不出來這是真是幻,傻傻的抬起胳膊,想要飛上天空。
可惜的是,她隻是微微漂浮了起來,並沒有展翅高飛。
果然是夢。她沮喪地想著,悶悶不樂。
身邊有人說:“夢是虛幻,可做慰藉,不可沉迷,醒了就起來吧。”
是少莊主的聲音。杏未紅一下子清醒了,一骨碌爬起來,皺著眉頭看著他:“這是哪兒?”
“梅湖。”
杏未紅抬頭四顧,發現自己躺在一艘小船上,沒有篷子,冰涼的陽光照在湖麵上,波光粼粼的,岸上植著一望無際的梅花,正傲然綻放。
這是秋洲一大盛景,每天都有許多愛侶前來觀花,同時,也是秋洲陽光最和煦的地方,對鬼修的傷害最小。
“你帶我來這裡乾什麼?”杏未紅想起之前的事,神色有點警惕。
鬆之秋正坐在船頭垂釣,聞言道:“我還沒結賬。”
杏未紅“啊”了聲,細長的柳眉微微鬆開,嘟囔道:“差點忘了,幸好幸好。”
“你昏迷著,我又急著回來,就把你一起帶出來了。”鬆之秋望著平靜的湖麵,語氣很隨意,“明年你再回去吧。”
這話合情合理,杏未紅的抗拒心慢慢淡了,應了聲,鑽到船篷裡坐下,抱著膝蓋發呆。
鬆之秋餘光瞥見,暗暗頷首:不枉費他把她帶到這開闊的地方,而不是熟悉華美的山莊,恐怕在她心裡,被人尊為世外桃源的仙椿山莊,和牢籠無異。當務之急,還是要消除她的戒備心,才能慢慢化解她的心結。
杏未紅不知道他費的心思,發了會兒呆,突然問:“少莊主在這裡乾什麼?”
鬆之秋提起魚竿,魚餌丟了,卻沒有魚上鉤。他重新串了餌食,甩竿再釣,口中道:“清晝。”
“什麼?”她不解。
“這是我的道號。”鬆之秋看也不看她,平靜道,“你已經不是山莊裡的人,不必再稱我為少莊主,叫我的道號就行了。我道號清晝,清晨的清,白晝的晝。”
杏未紅第一次聽說,好奇地問:“道號是什麼?”
鬆之秋便向她講解各種稱呼間的區彆:“道號由師長所取,多是勸誡祝福之語;彆號可以自稱,一般抒發誌向或是情趣,後綴多是‘先生’‘老’‘子’‘山人’‘散人’一類,也可以由彆人所起,叫得多成了默認,比如你的‘紅姑’。還有稱呼地位,衝霄宗裡的元嬰真君掌管一峰,所以也叫掌峰,歸元門叫門主,萬水閣叫島主。”
杏未紅瞪大了眼睛,這才知道一個小小的稱呼裡居然有那麼大的文章。
“一般來說,對修為比你高的人,有師承關係的用師門內的稱呼,若無,最保險的用真人和真君,如果來曆不凡,最好點出來曆和地位。道號、彆號、姓名通常是平輩論交,若是差了個境界,就要在後麵加上敬詞。”鬆之秋林林總總說了很多,最後才道明重點,“你的境界比我差了一輪,但你我舊識,直接稱我的道號即可。”
杏未紅開始聽得津津有味,到最後反而為難起來,蹙著眉頭:“一定要改嗎?我都叫慣了。”
鬆之秋頓住。
該在意的地方不在意,不該在意的在意得很。
——她腦子裡都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