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 楊意出頭純粹是看不慣那什勞子山君, 舞姬雖然低賤, 但好歹是人, 被個妖修砍了(場麵還如此不人道),同為人族,心裡必然不舒服。但他直到動了手才覺得意外, 沒想到妖族裡竟有這般用刀高手,頓時收起輕視之心, 拿出真本事來應對。
金丹修士打架,動靜不會小。
鴇母淡定地安排著修為不夠的客人們進後院休息——上檔次的會所怎麼可能就一個宴會廳呢?後麵還有一個水上樂園(酒池肉林)呢。
於是, 修為不夠的,膽小兒的,都撤了。
留下來看熱鬨的,或多或少都有點倚仗。
蔡娥聽過楊意的名兒, 沒見識過他的劍, 這會兒圍觀他和柳葉山君交手, 看得兩眼放光, 還要點評一下:“北鬥堂不愧是天下武修心慕之地, 名不虛傳。”
文茜想著卻是另一件事:“我一直聽說南洲人、妖和睦, 如今看來……”
蔡娥長長“呃”了聲,開始科普曆史。
很久很久以前,南洲多山林, 適宜妖族繁衍生息, 幾千年下來, 獸族興旺,原本的地盤就不夠使了。這原本是妖族內部矛盾,你打我我打你,誰贏了誰是老大,但是某一天,一個非常有腦子的妖修提出了新想法,說咱們這麼打來打去不是個辦法,與其為了那麼點蛋糕爭來爭去,不如去搶人族的蛋糕。
當然,這麼說有點無恥,所以這個非常有頭腦的家夥(也就是十四洲第一代妖帝了,這等級劃分也是參照人類社會)提出了一個主張:萬物皆是天地所養,人族卻把妖獸當畜生,豢而烹之,鞭而驅之,可惡至極。與其咱們內部鬥得死去活來,不如團結一心,將這天下變成妖獸的天下,把人類變成妖獸的食物和奴隸。
這激起了妖獸的種族仇恨,自此,乾戈四起。
人族和妖族打了幾百年,元氣大傷。當時,遊家先祖境界高,名氣大,眼看不是辦法,便召集南洲各方勢力,歃血為盟,統一戰線討伐妖族。
妖族繁衍快,但低階妖獸無靈智,打著打著,後力不濟,雙方看眼再這麼下去就要兩敗俱傷,不得已,嘗試和談。
但和平共處的條約哪裡是那麼容易定的。人類需要獸的肉、骨、皮毛,總不能將來不吃葷改吃素吧?妖獸也不肯自此後不再吃人,兩邊磨了半天,險些再打起來。
僵持了近十年,最後姓遊的那個家夥手一揮,簡簡單單定下基調:“人是人,獸是獸,人修與妖修共為修士,一視同仁。”
一言以蔽之,凡人和妖獸不管,人修與妖修全都按照修士的規矩來。
啥叫修士的規矩?實力為尊。
所以,人修如果憑借實力乾掉了妖修,妖族閉嘴,妖族憑借實力擄走人修,就算是當了盤中餐,人族也隻能認栽。
不得不說,這規定雖然粗暴簡單,但十分有用,南洲就靠著這條“一視同仁”,安安穩穩過了幾百年。
當然了,矛盾一直都有。人和人都不能和平相處,何況異族,可皆是小打小鬨,再也沒有形成關乎種族存亡的戰爭。
文茜眉關緊鎖:“既是如此,這家夥怎麼一口一個妖修?”
“他在挑事。”蔡娥低聲說,“中洲的格殺令一出,妖族的心思又活泛了。”
兩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與此同時,戰鬥進入白熱化。楊意的劍法大開大合,破壞力極強,柳葉山君身法極快,來去如風,戰鬥範圍很廣,兩人都使出了真本事,這棟三層高的木樓就遭了殃。屋頂塌了一大半,池子裡的水淌了一地,地上堆積著眾多損壞的家具,滿地狼藉。
柳葉山君的速度太快,落在眼睛裡便是一道道連綿不斷的影子。他避開楊意的一劍,消瘦的身形當空扭轉,撲向他的後背。
楊意哪會被他偷襲,反手便橫掃而去。
哢嚓。精美的欄杆破碎,垂懸的帷幕撕裂,露出一張驚恐的俏臉,竟是個侍女躲藏在內。
楊意眼疾手快,一腳踹起斷木。尖利的木頭刺入侍女的衣裙,將她牢牢釘在了柱子上,免去了香消玉殞的命運。
他道:“慢著。”
“怕了?”
楊意抬起下巴,肅然道:“你要打,我隨時奉陪,咱們出城打去,這破地方束手束腳的,不痛快。”
“你說出城就出城?”螳螂十分傲氣,“我偏不如你的意。”
“仙城之內,禁止械鬥。”白沙島的雅間裡走出來個年輕公子,口角含笑,態度和煦,“再打下去,怕是要驚動不少人了。”
柳葉山君冷嘲:“可不是我挑的事兒。是某些‘人’看我這等妖族不順眼,蓄意滋事才對。”
楊意不傻。這家夥來勢洶洶,挑釁的意思溢於言表,沒人站出來打臉,顯得人族怕了它們,但南洲和彆的地方不一樣,種族問題相當敏感。他初來乍到,不想惹事,黑鍋是死都不會認的:“咋的,你們南洲有規定,挑釁的是妖就不能打回去了?這麼金貴?”
那年輕公子立刻道:“這話從何說起?南洲修士,一視同仁。”
“對嘛,你讓大爺不痛快了,大爺當然能打你。”楊意斜了個眼風,“有種咱們城外繼續。”
“隨時奉陪。”螳螂的兩把鐮刀高高舉起,泛著寒光。
“何至於此。”年輕公子出來打圓場,先對楊意說,“道友遠道而來,不好使君敗興而歸,我白沙島的舞姬雖不如芙蓉閣,卻也頗有可看之處,不如由我做東道主,宴請道友可好?”
楊意暗暗鬆了口氣,麵上卻要挑剔一下:“白沙島?”
“在下白溪,家中行三。”白溪擺足了東道主的熱情。
楊意這才裝作賞臉的樣子,勉強同意了。
白溪又邀請柳葉山君:“區區小事,何至於此?我白沙島在南洲也有幾分薄麵,道友不如予我個麵子,化乾戈為玉帛,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