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葉舟的閱曆, 還無法理解殷渺渺的厭倦,但他有個好處,凡事記在心裡,慢慢想, 默默做。既然她不想過原來的生活, 他就一次又一次替她擋下絡繹不絕的客人:“師姐閉關靜修, 暫不見客,望諸位見諒。”
大多數人縱然遺憾, 也不會多勉強, 隻有盧星河鍥而不舍。他人不來, 禮物卻接連不斷,不出半月, 整個萬水閣都知道他在追求衝霄宗的首席弟子了。
鑒於摘心公子往日的光輝戰績,大家對他是否能拿下這麼個厲害的女人深覺好奇, 不覺多加關注。
葉舟就突然明白她說的“得到成就”是什麼意思了。一旦成功, 大家都會說是摘心公子奪得佳人芳心,順利拿下衝霄宗的首席弟子, 何等風光?而師姐呢, 她被拉到了和盧星河的其他女人同等的位置。
想到這裡,他臉都黑了, 恨不得把盧星河派來送禮的人丟出去。
可來者是個女人, 一個修為低微, 戰戰兢兢的女人。他做不出倚強淩弱的事, 隻好冷冷道:“師姐不收他的禮, 請回吧,不要再來了。”
對方未多糾纏,立刻離開。他麵色微緩,又想,外人說師姐喜弄風月,但仔細想想,她與齊盼兮一流截然不同,非常……挑剔?
最早的露華濃是春洲第一名妓,不知多少人捧著千金求他一顧,這樣的人,最後卻為了師姐從良。這事兒在當年讓她名聲不堪,如今卻反倒成了一段佳話。
後來的向天涯他沒見過,原想著會和齊盼兮搞在一起的男人,絕對好不到哪裡去。可來時的路上,他隱約聽師姐提了幾句,說是他為了個糾纏自己的姑娘,隻身入妖獸老巢打聽消息,這麼一看,倒也有幾分可取之處。
慕天光就不必說了。鳳霖他見過,心性雖單純,出身和樣貌卻是頂尖的。
是了……確實如此,師姐的眼光一向很高,盧星河這樣的人,入不得她的眼。葉舟想明白了這個,心中五味陳雜:有鬆了口氣,也有點悵惘和苦澀。
他不由想,南洲亦出俊彥,盧星河不成,那遊百川呢?
無巧不成書,這個時候,殷渺渺恰好和遊百川待在一起。
因為,文茜來了。
她的經曆與他們相差不離,想去找遊百川,結果途徑水閣的路上,遇到了來襲的妖獸。她收服的白虯得到過藏龍鏡的洗練,血脈更純,以驕人的戰績逼退了海妖大軍,名聲大噪。
隻是蔡娥不幸受了傷,絆住了她的腳步,等打聽到遊百川的消息,他已經回到萬水閣了。
機不可失,文茜安頓好蔡娥,馬不停蹄地過來找人了。
遊百川已經知曉她的來意,但她並未立刻道出來意,而是說:“昔年風雲會一戰,我受益良多,這次不知道能不能再請道友指教一番?”
打架比聊天更合他心意,遊百川應下。
文茜也不招其他靈寵,隻令白虯對戰。
遊百川很快發現了它的異樣,白虯竟然隱隱與他的力量相呼應。他沉默了下,肯定地說:“藏龍鏡。”
“你果然知道。”文茜召回白虯,初具雛形的小白龍嗖一下變回小蛇,盤繞在她的手臂上,“我知道殷渺渺來了,她應該已經和你說了吧。”
他惜字如金:“不多。”
文茜略微一頓,她倒不是怕殷渺渺眼紅白虯的際遇——雖說提煉血脈後的白虯十分珍貴,足以叫修真界絕大多數人眼熱,但三大宗門的頂尖弟子眼界放在那裡,有的是辦法得到機緣——隻是當年她憑借浮生夢,搶先收服了五羽彩鸞,心裡總有點疙瘩。
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她很快調整好了情緒,開口道:“那我再和你說一遍吧。”
她和殷渺渺想到一塊兒去了,想要求人幫忙,就得先坦誠相待,因此比起信中的簡略版本,這次對遊百川敘述的內容更完整詳細。
“……胡靈香和我們說,殘龍殿是你的先祖建造的,隻有他的後人才知道通向那裡的密道。如今殘龍殿被埋在旋風山下,憑我一人之力,救不了他。”文茜說得很慢,但字字用力,“我一直在找你,想請你幫忙救他出來。”
遊百川皺著眉,沒有答應,卻也沒有立刻拒絕。
文茜道:“我不強求你馬上回答,隻求你好好想一想,到時候再回答我,行嗎?”
他點點頭。
她高懸的心放下一半,痛快地告辭:“那我不打攪了,這段時間,我就借住在貴派,若你什麼時候想好了,隨時找我就是。”
“好。”
文茜轉身欲走,卻看到了等在遠處的殷渺渺。她腳步停駐:“你來了?”
“如何?”她們非敵非友,關係微妙,殷渺渺懶得多寒暄,徑直切入正題。
文茜言簡意賅:“他要想想。”
“知道了。”
兩人擦身而過,文茜回去等消息,殷渺渺則往海邊去。
遊百川坐在海邊的礁石上,盤著腿眺望著遠方,一座又一座島嶼連綿起伏,最遠的淡如青煙,與天色融為一體。
他一動不動坐著,也不知道想些什麼。殷渺渺沒有打攪他,赤腳在沙灘上散了會兒步,等走到遠處又折返到他麵前時,他忽然站了起來。
然後,看也沒看她,直接走了。
殷渺渺忍不住輕笑,這家夥真的夠酷的。她也沒糾纏,安安靜靜地離開。
十日後,新的消息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