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妖王下意識地想說“放屁”,但眼角的餘光瞥見墨妖王不太好看的臉色,話到嘴邊改了個模樣:“我當然知道。”
知道個屁。墨妖王嘲諷一笑,卻沒開口拆台。遊衍不是無的放矢的人,他會這麼說必有緣故,可惜他們修為已高,無法進入,猜不透其中奧妙。
他忖著,瞄了眼出來的手下。毒目烏賊傳音道:“大王,裡麵基本上都是幻境,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有,但我的確沒看到與鯤鵬有關的事物。”
他們倆暗懷鬼胎,不肯多問。金妖王卻沒有這種顧忌,張口就問:“遊閣主這話我不太懂,鯖魚幻境難道不是一隻類似於蜃的妖獸弄出來的嗎?”
“據我所知,除非是即將飛升的妖修,否則絕不可能幻化出這樣的幻境。”遊衍今日穿著莊重的禮服,手指上佩戴著碩大的藍寶戒指。此時此刻,他轉悠著手指上的戒指,很有些神秘莫測:“鯖魚幻境……與其說是妖修的能力,不如說更像是人類的手筆。”
金妖王歪著頭,麵龐嬌俏,眼神卻十分銳利:“怎麼,你是覺得我妖修沒有這樣的能耐?”
“金妖王莫要動怒,在下並無此意。”遊衍的語氣意味不明,“隻是,嗬,鯖魚幻境從考驗到隱喻,都與人類緊密相關,卻無多少妖修的痕跡。”
四大妖王不約而同地看向手下。他們都給予了肯定的答複。
遊衍慢悠悠道:“所以,幾位突然對此產生莫大的興趣,也令我十分意外。”停頓少時,飽含深意地問,“其中,是否有在下不太清楚的緣故?”
*
殷渺渺自幻境蘇醒,人依舊坐在椅子上。此時,她已經明白這把椅子代表的是什麼了,是審判席,是王座,也是孤獨。
她在這把椅子上坐了很久,回味著幻境中的數百年時光。毫無疑問,親手改變一個世界會有強烈的滿足感,但其中又混雜著惆悵、悲傷、孤獨,難以言喻。
就在這個時候,大殿的另一扇門打開了。
一束淡光照了進來,瞬間驅散了殿內的陰鬱,也對她發出了嶄新的邀請。
殷渺渺站起身,走進了光道中。
殿後的場景熟悉又陌生。這正是她初入幻境時到達的地方,兜兜轉轉,居然回到原點,但幾場幻境下來,如隔千年,又有極大的陌生感。
“請坐。”小芩和小妤坐在諸位上,再次請她喝茶。
這次的茶隻是普通的茶,入口清淡,回味苦澀,滑落喉嚨才泛起一絲淡淡的甜。她品了片刻,笑道:“這茶該不會叫‘人生百味’吧?”
“這是個好名字。”小妤比小芩活潑些,輕快地笑了聲,“以後就叫這個名吧。”
殷渺渺笑了笑,感覺到疲憊勞累的神識緩慢恢複著,頭腦也漸漸清明起來。她心知這茶大有好處,又喝了兩口,閉目養神了段時間,方問:“兩位姑娘不會就是請我喝茶那麼簡單吧?”
“你已經過了第三關,論理可以離開了。”小芩的深情妙目遙望著她,道,“但你也有最後一關的機緣,去與不去,由你自行決定。”
殷渺渺思索片刻,問道:“這一關有何特彆之處?”
小芩想了想:“聞道餘音。”
她訝然。
“如何?”姐妹倆異口同聲地問。
殷渺渺不假思索:“我去。”
“那你就上去吧。”她們指出前路。
那是一條盤旋而上的螺旋□□,玉石階上雕刻著奇花異草、仙禽異獸,藤蘿纏繞成花牆,簇擁著她走向上空。
道路的儘頭,是一處涼亭。亭中有個人,正執著棋子敲棋盤,聲音叮咚悅耳,如溪流,如鳥鳴,聽之怡然。
她停步:“稱心?不,你是……”
“在你的記憶中,和他論道的場景十分有趣。”他道,“今日不妨重溫一二,請坐。”
殷渺渺在他對麵坐下,若有所思。
“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他問。
“鯖魚幻境。”殷渺渺抬起眼睫,眸光瀲灩,“或者說,情-欲幻境?”
他頷首:“情者,人之本性,欲者,情之所應。此幻境正是為了考驗人的情與欲而設。”
殷渺渺心道,果然,鯖魚幻境與鯖魚、鯤鵬都毫無乾係,不過是個再簡單不過的諧音梗。而小芩和小妤假借此名,多半是幻境裡的器靈。
隻是,她後來幾次見到的都是小芩,又是什麼意思?
他似是能看穿她的想法,開口道:“你走的是情道,而非欲道。”
“何以辨彆?”
“重情者,欲由情起,重欲者,情由欲生。”
她想起最初的幻象,有些明白了。
他又道:“男女之情,乃是小情,雲雨之歡,乃是小欲。然常言道,一葉知秋,知微見著,不懂小情,難知大情。”
殷渺渺了悟:“我的第一個幻境,就是小情。”
那次,她“投胎”成了殷國公府的千金小姐,和四個男人愛來愛去,經曆了不同的感情,想來便是關於小情的考驗。
“不錯,所以,現在我要問你,”他緩緩道,“問世間,情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