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吳勝男, 好不容易發現自己被提到了, 卻是個罪犯。
罪犯兩個字, 簡直像兩把刀, 把吳勝男插的遍體鱗傷。
她突然想不明白,她到底, 為什麼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明明最開始, 她是一個彆人嘴裡誇的漂亮姑娘, 善良姑娘。
為什麼後麵, 到彆人嘴裡,她就成了醜八怪,毒蠍子。
吳勝男恍惚記起, 在父母身邊的好日子, 她突然就明白,她錯在了哪裡。
從最開始,她就不應該不顧父母的反對, 下鄉當知青。
當初她以為, 她能在農村擁有更廣袤的天地, 現在看來, 其實更是踏入了地獄。
不熟悉的環境,辛苦的勞作,農村人的惡言惡語,一步步的把她逼成了這個樣子。
吳勝男眼裡突然湧出淚花,後悔嗎?她後悔了, 可現在,好像後悔,也沒用了。
隨後,錢建兵他們全部回到公社裡,錢紅越他們更是直接把吳勝男送去公社會議室,同時也有人通知了錢建軍。
至於錢建兵他們,則準備回家,原本他想送肖琳琳去他爹的衛生所看看,不過肖琳琳說自己沒事,回家喝點薑湯就好。
然後,錢建兵這才知道,肖琳琳是下鄉的知青,還住在自家家。
挺有緣分的!
攏了攏肩膀上的行李包,看見了自家房子,錢建兵突然加快了腳步。
後麵,他甚至用跑的,可見有多急切。
錢寶珠她們遠遠的,就聽到錢建兵大喊,“娘,娘,我回來了,你的幺兒子回來了。”
錢奶奶當時在用米糠喂雞,聽見熟悉的聲音,她手裡的瓢,一下就哐當掉地上。
錢奶奶的眸子,更是瞬間就濕潤了,淚珠子嘩嘩嘩往下滾。
她回了身子,就見她兒子已經變的威武英氣,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子漢了。
“我的兒呀!”錢奶奶哭著這麼哀嚎了一句。
錢建兵聽了,心裡酸澀極了,他唰的扔了自己的行李包,幾步就跑到錢奶奶麵前,跪下,哽咽說:“娘,你的不孝兒子,回來了。”
“嗚……嗚嗚,”錢奶奶強壓著哭聲,手都顫抖了,忍不住不停的撫摸錢建兵的臉頰,看看他變了多少。
再次被娘熱乎乎的手掌包圍著,錢建兵突然就來了一句,“娘,我好想你。”
這一下,錢奶奶終於控製不住,抱著錢建軍的頭,崩潰大哭,“娘也想你啊!”
“嗚嗚嗚……哇哇哇……”
錢寶珠她們沒進大門,就聽到了奶奶和小叔的聲音,等進去了,彆說,就連錢寶珠和肖琳琳,也被哭聲感染,鼻尖忍不住一酸。
不過,錢寶珠突然想到,小叔身上還是濕著的,奶奶咋不問一下呀?
想不明白,加上此時明顯是屬於奶奶和小叔的相聚時光,因此,錢寶珠和肖琳琳進去後,誰都沒說話。
隻是,肖琳琳身體虛弱,身上也濕透了,錢寶珠擔心她受不了,乾脆趁奶奶他們不注意,送肖琳琳回房休息。
剛踏過門檻,錢寶珠突然就聽見,她奶奶的聲音變了。
“小烏龜王八蛋,沒良心的白眼狼,老娘養你這麼大,結果你居然一去就這麼多年不回,還要老娘求你回來,我簡直是白養了你這個兒子,我打死你。”
奶奶剛說完,錢寶珠就聽到了雞毛撣子打在肉上麵的聲音。
她連忙回頭,就見她小叔也沒了剛才穩重可靠的樣子,而是咻的一下跳起來,摸著被打的手臂,呲牙咧嘴的問,“娘,你還真動手啊?”
你不是說想我想的心都碎了,想我想的望穿秋水,想我想的眼睛都快哭瞎了。
結果,錢建兵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娘,結果他終於回來了,就這麼對他。
他還以為,他回家後,他娘會對他噓寒問暖,把他當成命根子寵著。
但現在看來,完全是他想多了,誰會這麼對命根子啊?
“呸!”錢奶奶叉腰,不停的往錢建兵身上甩眼刀子,“小王八蛋,你難道還以為老娘是開玩笑的,出去浪了這麼多年不回家,今天不揍你一頓,老娘就不是你娘。”
說完,錢奶奶又追了上去,像攆雞攆狗一樣把錢建兵攆的滿院子亂竄。
當然,時不時的,錢建兵還會跑慢點挨點揍,好讓他娘消氣。
看到這個場景,錢寶珠不由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果然,她奶真不是一般人,一般人也不會猜到她的想法。
隨後,錢寶珠領著肖琳琳進屋子把門關上,問她,“琳琳姐,你準備穿哪套衣服?”
“那件厚點的棉襖吧!”肖琳琳感覺,此時自己非常冷,特彆想把自己弄暖和了。
錢寶珠看肖琳琳已經凍的嘴唇發紫,也不耽擱了,連忙爬上肖琳琳的床,去最裡麵的床架上,把肖琳琳裝衣服的木箱子打開,從層層疊疊,整整齊齊的衣服裡翻出肖琳琳說的那件。
肖琳琳趁著錢寶珠拿衣服的時候,也把衣服脫了,錢寶珠拿過來她就快速穿上了。
看她準備妥了,錢寶珠擔憂的道:“琳琳姐,你先睡著,我去找爺爺給你開服驅寒的藥。”
雖然如今宏揚公社有她爺爺,小小的感冒不會出事,但若能好好的,誰願意得風寒?又傷身又難受。
肖琳琳此時也不客套了,躺進被窩裡虛弱無力的說了句,“謝謝寶珠。”
錢寶珠嘿嘿笑了一下,“沒事,琳琳姐,我很快就回來,你先睡吧!”
說完,錢寶珠也不耽擱時間了,轉身就出門了。
外麵,奶奶還沒打完小叔,錢寶珠原本想說一句她走了,但她又怕小叔知道她在,覺得丟了麵子。
於是,錢寶珠乾脆悄咪咪走了。
反正,衛生所離她家並不遠,一來一回完全要不了多久。
錢寶珠像隻候一樣,咻的一下就跑了,錢奶奶根本沒注意到。
她等打的差不多了,自己也累的氣喘籲籲了。
太累了,錢奶奶把頭上的汗擦了,四處環視,乾脆去屋簷下的板凳上坐著,歇一歇。
錢建兵看他娘氣性不太大,心裡一喜,梗著脖子,試探的說:“娘,我買了好東西給你,你要不要看看。”
錢奶奶啐了錢建兵一口,“老娘稀罕你的東西嗎?先滾去把你這身換了在說吧!”
如今還是春天,溫度並不高,雖然小兒子從前在大冬天洗澡也從沒感冒過,但過了這麼多年了,錢奶奶還是有點擔心他體質不如從前了。
隻要娘肯好好說話,什麼都好說。
錢建兵立馬道,“我馬上就去。”
不過,看著家裡院中間的圍牆,以及其它緊閉的房屋,錢建兵犯了難。
家裡分家的時候他不在,如今那間房子住的誰他也不知道,他該去哪裡換?
看錢建兵抓耳撓腮,對他頗為了解的錢奶奶立馬猜到錢建兵愁什麼了。
想到小兒子一去這麼多年不回,錢奶奶的臉霎時就拉長了,雖然知道,當兵的人都這樣,可她還是不高興。
板著臉,錢奶奶不悅的看著錢建兵,突然出聲,“去我們屋子裡換。”
錢建兵:“沒變哈!”
錢奶奶點頭,話都不想和錢建兵說了。
然而,錢建兵卻苦著臉,因為他爹娘的房間,門就在他娘現在坐的不遠處,他這一去,該不會又被揍吧!
講真,這點痛,對錢建兵真不算什麼,他之所以這麼反抗,這不是知道錢寶珠和肖琳琳都在他後麵。
被打實在太丟他軍人的臉了,錢寶珠也就算了,人小什麼都不懂,肖琳琳卻是個大姑娘,還是個漂亮的大姑娘。
都說當兵三年,母豬塞貂蟬,錢建兵雖然沒那麼嚴重,但在漂亮的異性麵前,他委實不想太丟麵子,被肖琳琳嘲笑。
雖然剛才貌似已經沒臉了,但能挽回一點是一點,不是嘛!錢建兵摸著鼻子想。
隻是,瞧著錢建兵像個木頭一樣站著,錢奶奶又來氣了,凶巴巴的問,“你杵著乾嘛?還要老娘請你嗎?”
得嘞,老娘的話可是聖旨,錢建兵可不敢反抗。
因此他還是硬著頭皮去了,卻一臉緊張,隨時準備逃跑。
錢奶奶看見兒子這慫樣,白眼不停的翻,她沒想到,這兒子出去幾年,膽子還不如從前了,也不知道在軍營裡怎麼混的。
原本不準備教訓人的錢奶奶,此刻看見錢建兵的慫樣,都又想打人了。
不過,她年紀大了,體力可不如從前了,剛才打了錢建兵一頓,此刻她腿都有點軟了。
為了自己好,錢奶奶還是不打了,饒了臭小子一回。
或許感覺不到親娘的殺氣了,錢建兵後麵沒那麼緊張了,但路過錢奶奶身邊時還是下意識走快了點。
進去沒多久,錢建兵就又換了一身一模一樣的綠軍裝出來,錢奶奶這才問,“你剛才怎麼回事?咋衣服全濕了。”
錢建兵理著衣領子解釋,“是在河邊的時候,有兩個女知青鬨矛盾,一個把另一個推下了和,我去救人,哦,據寶珠說,另一個住咱們家。”
“這也太不是人了,”推人下河,這是要人命啊!太狠毒了。
錢奶奶氣得恨不得馬上錘凶手一頓,肖琳琳在她家住的這幾年,房租從來沒欠過,有點好吃的也會考慮他們。
結果,這麼好的一個姑娘,也有人害,真是喪良心。
錢奶奶剛想問是誰害的肖琳琳,突然想起了錢寶珠。
“對了,寶珠在哪裡?”
錢奶奶四處看了看,疑惑的說,“沒人啊!”
至於剛才,錢奶奶就顧著哭和打人了,根本沒注意到其他人。
錢建兵倒是比錢奶奶敏銳,撓頭道:“應該是在屋子裡吧!我剛才好像聽到了關門的聲音。”
“這不可能,要是在家,她肯定早出來了,”錢奶奶不信,乾脆起身去肖琳琳房間裡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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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寶珠從家裡出來,很快就跑到了衛生所。
“爺爺,爺爺,”還沒到,錢寶珠就喊上了。
錢爺爺此時正在用簸箕曬藥材,聽到錢寶珠的聲音,他轉過身子,看向大門,等看到錢寶珠,才笑著和藹可親的問,“寶珠怎麼來了?”
錢寶珠此時像個小雀兒一樣,嘰嘰喳喳的說:“爺爺,爺爺,你快開副治風寒的藥給我,剛才吳勝男把琳琳姐推下了河,雖然被小叔救回來了,但我還是怕她感冒了,就來幫他拿藥。”
錢寶珠說的很清楚,錢爺爺當即就沒了笑容,一臉不悅,“這個吳勝男,簡直是個事精,一天就她事多。”
至於錢寶珠說的小叔,錢爺爺根本沒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誰,反正他們錢家族人,錢寶珠喊小叔的沒有十個也有八個,錢爺爺還以為她說的是其中一個。
錢寶珠也讚成她爺爺說的話,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把馬尾一甩一甩的,可愛極了。
孫女這麼可愛,錢爺爺舍不得她,就說:“寶珠你等著,爺爺把藥熬好了,你再提回去,正好我這裡有藥罐子。”
“成,”錢寶珠也不想家裡彌漫著中藥味,太難聞了。
“那你先去坐著,”至於錢爺爺自己,也回衛生所裡抓藥。
錢寶珠還真累了,她跟著爺爺進屋,找個椅子就往下坐。
不過,錢寶珠坐下後,手臂不小心碰到椅子背,然後她就“呲”了一聲。
“怎麼了?”錢爺爺聽到了,轉過頭來問。
錢寶珠把袖子往上挽,又道,“那個討厭的吳勝男,聽到我喊人救琳琳姐,她就跑來抓我,也不知道什麼毛病。”
錢爺爺一聽,就擔憂的追問,“寶珠你被抓到了。”
該死的吳勝男,一定是不安好心,幸好寶珠沒事。
不過,下一瞬間,錢爺爺就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他已經看到,錢寶珠的手臂上,有幾個烏黑的手指印。
錢寶珠肌膚雪白,看著比豆腐還嫩,因此,她手臂上的手指青印子,就顯得特彆恐怖,活像要把錢寶珠的手折斷了一樣。
這一刻,錢爺爺發誓,他簡直怒到了極點,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
他氣急敗壞,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追問錢寶珠,“這是吳勝男乾的?”
錢寶珠點點頭,然後聽見“哢嚓”一聲響,就見她爺爺,把手裡的小秤杆,直接捏彎了。
錢寶珠:(°Δ°`)
錢寶珠嘴巴直接成了O字形,都合不攏了。
因為,她爺爺手裡的秤杆,可是鐵的,雖然隻有爺爺的大拇指粗,那也是鐵的。
結果,爺爺就這麼輕易的扳彎了,這也……太太太太太厲害了吧!
錢寶珠從來沒有想到,她爺爺居然還是一個隱藏的大力水手,真人不露相,說的就是爺爺吧!
錢寶珠的表情不是一般的誇張,錢爺爺這才意識到,他嚇到錢寶珠了。
也不知道寶珠會不會怕自己?
心裡擔憂極了,錢爺爺臉上卻什麼都沒露,若無其事的把秤放回桌子上,又拿了一瓶他自製的藥酒,對錢寶珠說:“乖孫女,爺爺幫你揉揉,免得淤血散不了,好的慢。”
錢寶珠:……
錢寶珠遲疑不決,忐忑不安的說,“爺爺,算了吧!”她怕痛。
前世七八歲的時候,錢寶珠也曾今摔傷過,當然爸媽找的醫生,也是用藥酒幫她揉。
那種滋味,錢寶珠到現在都忘不了,都有心理陰影了。
不過,錢爺爺就是再疼錢寶珠,此時也不會由著她,錢爺爺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忌諱就醫了。
所以最後,錢寶珠還是沒逃掉,被她爺爺強壓著揉了淤血。
講真,實在太痛了,錢寶珠直接痛哭了,也在心裡把吳勝男罵了個狗血淋頭。
錢爺爺也差不多,孫女哭的撕心裂肺,他也心疼死了,差點跟著哭了。
罪魁禍首也被錢爺爺翻來覆去的在心裡罵,對吳勝男不是一般的恨。
被爺爺摧殘一番之後,錢寶珠完全沒了形象,頭發上全是汗,看著像洗過似的,原本一雙晶瑩剔透的眸子也紅彤彤的了,簡直和兔子沒啥兩樣了。
孫女如此淒淒慘慘,錢爺爺心痛難當,可他也確實是為了寶珠好,希望寶珠心裡不要怪自己這個爺爺。
此刻,錢爺爺也深恨自己,身邊居然一點零食都沒有,不然此時要是有顆糖果,寶珠肯定能開心很多。
唉,錢爺爺歎氣,臉上眉頭上皺的都能夾死蚊子了。
隻是看錢錢寶珠攤在椅子上,明顯不想說話,錢爺爺也不打擾她了,轉而去煎肖琳琳的藥。
不過,錢爺爺沒想到的是,錢奶奶會突然殺了進來。
剛才問過肖琳琳之後,見錢寶珠一直不回家,錢奶奶擔心,就過來尋她。
然後,錢奶奶一進門,就看到錢寶珠可憐兮兮的躲在椅子上抽泣。
居然敢弄哭寶珠,錢奶奶心裡的火,一下就竄了上來,柳眉倒豎,凶狠的問錢寶珠,“寶珠,是欺負你了,告訴奶奶,奶奶幫你揍死她。”
錢寶珠:囧~
奶奶,要是知道是爺爺,你要怎麼做?
錢奶奶很快就向錢寶珠證明了,在她的小乖乖麵前,其他人都要讓不。
這不,錢寶珠沒回答,錢爺爺就說,“是我,隻是……”
“隻是個屁,”錢奶奶怒火衝天,根本不聽錢爺爺說完,立即開啟瘋狂懟人模式。
“你個老不死,老王八蛋,老龜孫子,居然連六歲的孫女你都要弄哭,簡直不是人,沒用的老東西,連看孫女你都看不好,你活著還有什麼用?簡直是浪費糧食和水,還比不上一隻臭蟲有用。”
“你彆太過分了,”不分青紅皂白就被罵了一頓,錢爺爺氣得臉紅脖子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