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堂雖不至於像女子那般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轉, 但五官皺巴巴放在一起, 像一隻委屈極了的加菲貓, 還是加大版。
但也心知自己性子不討喜, 平時兄弟感情極為淡漠,恐怕是無人替他求情的,即使是他仰慕的世子堂哥,正是因為仰慕,才深知世子堂哥, 骨子裡的冷淡。
而他自己,見著嚴肅的王掌院,腿忍不住打顫顫,求原諒的話,卡在他喉間, 怎麼也說不出口。
黎青堂倒是沒有怪誰的意思, 反倒覺得又在自己仰慕的世子堂哥麵前丟臉了, 之後世子堂哥恐怕會越來越不喜他吧。
一下子心頭的沮喪之意更甚,比被王掌院驅趕還要難受。
就在黎青堂臊得待不下去, 準備認命回去領罰時,一道清清冷冷的聲音在他前麵響起。
“先生說笑了, 這裡哪有無心學習之人。”
黎青堂顫抖的身子有一瞬間的凝滯,猛然抬頭看向說話之人,眼裡劃過一絲不可置信和動容。
他的世子堂哥…在替他說話?!
王掌院同樣聽到這句, 視線從手裡的書卷遊移到目光篤定的黎青顏身上, 嚴肅的眉眼不由微眯, 整個人看起來更凶了。
“黎世子若是這般狡辯之人,恐怕老夫無法勝任您的教書先生一職。”
說完便起身準備離去。
一言不合就要辭職,傳聞中見不得一粒沙子的王掌院,果然很有脾氣。
王掌院本就是挑剔至極的人,若不是因為對黎青言感興趣,黎老夫人花再多金銀也請不得他來。
不過,黎青言現在“睜眼說瞎話”的表現,他倒是頗有些失望。
而王掌院一動作,黎青顏其他幾個堂兄弟可就慌了。
先且不說能得王掌院指點,是多麼珍貴的學習機會。
以王掌院的影響力,他要是今日就這麼出了長平侯府大門,那麼明日,長平侯府便會淪為整個盛京的笑談。
即使,黎青顏是“盛京第一才子”,也逃脫不得“信口雌黃”之名。
一時,黎青牧,黎青崢和黎青燁均是想開口挽留王掌院。
黎青顏見狀,心思微沉,搶在三人前頭趕緊開口道。
“先生留步,青言並不是狡辯之人,而是發自肺腑之言。”
王掌院也不知被黎青顏厚臉皮的心態噎住,還是被她信口雌黃的本事驚住,一時倒真沒繼續走,反倒轉身極為不滿地蹙起眉頭。
“今日,黎世子倒是讓老夫大開眼界。”
名為誇,實則貶,王掌院也是位嘲諷技能滿點的高手。
黎青顏裝作沒聽出王掌院的意思,瞧著他腳步未移,心下越發有了絲信心,繼續道。
“先生該是聽過‘一葉障目’一詞。”
王掌院斜睨了她一眼,表情淡淡道。
“自然聽過。”
“如何?黎世子還要反過來考老夫學問不成?”
黎青顏這回回的倒是謙恭,低頭恭敬行禮道。
“青言不敢,隻是青言覺得,能被‘一葉障目’皆是庸才,想來先生該不是庸才才是。”
聰明人說話,都是一點就通。
王掌院知道黎青言是說他單憑“黎青堂偷吃”就認定他是無心學習之輩,此舉是“一葉障目”的行為,若他不想成為“一葉障目”的庸才,便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
王掌院心下一凜,暗道自己疏忽,上了黎青言的套。
不過,瞧著黎青言有禮的模樣,王掌院心頭的不舒服感稍微淡了些,又思及先前,他暗暗在樓道觀察時,黎府這幾位公子,唯獨黎青言全程身姿不動分毫,端得是不驕不躁的好氣性兒。
看在這副氣性兒上,王掌院倒是難得願意給黎青顏一個說話的機會。
哼,絕不承認是自己不想當那庸才。
“世子想說什麼,還請明言。”
黎青顏衝王掌院又是一拱手,這才說到了正題。
“青言並無袒護任何一人的心思,隻是就著先生的話,提出自己的觀點罷了。”
王掌院略挑了挑眉,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見狀,黎青顏越發從容道。
“先生所認為無心學習之人,可是青言的二堂弟?”
王掌院沒有猶豫地點點頭,被不留情麵地點明,黎青堂頭垂得更低了。
黎青顏看在眼裡,微微泯了泯唇,頓了一下,接著才是鄭重道。
“可在青言眼裡,二堂弟實乃勤學苦練之輩,就連青言也是自愧不如。”
突如其來的“高帽”,打得眾人一個措手不及,在場所有人都是一副“你在逗我呢”的表情。
包括,黎青堂本身。
此時,他有些怔怔地看向黎青顏,不知世子堂哥為何如此說。
他…他哪有世子堂哥說的那麼好,哪裡能跟世子堂哥相提並論,甚至讓世子堂哥都自愧不如?
這話聽起來,他自己都不信,可說這話的偏偏是他最為景仰的世子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