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生們在思索答案。
齊司業和博士們卻在思索,煙雨先生出題的意圖。
“名士”二字看似可以簡單解釋,但也極其複雜。
隻因切入點,甚是眾多。
可以論述如何成為一個名士,也可以論述身為名士的瀟灑豪情,還可以單舉例某一位名士細致分析……
這回的難點,並不在答案本身,而在於哪一個切入點,能直擊煙雨先生的內心。
即他的出題意圖。
齊司業和博士們畢竟所學非凡,隻略做了一番思考,再結合眼下情況,大致心中有了個模子,知道煙雨先生所想要的切入點是為何。
就不知,這幾位監生有沒有想到。
不過,若真想到,這幾位監生中,有幾位水平相當,想來見解亦是各有非凡,屆時,他們可真就不好選了。
齊司業和幾位博士這般想著,目光便落在了幾位監生身上。
沒過多一會,就有幾位侍從抬來了五張桌子,其上有準備好的筆墨紙硯。
五位監生本是在原地呆著,可忽然間,有三位同時動了。
黎青顏,夏謙,白景書同時腳下一動,三人麵色一凝,互看了一眼,彼此眼中劃過一絲訝異和鄭重。
然後也沒多言語,便各自選了一張桌子而去。
其後不久,文山鳴和範明成也跟了上去。
一時,五人均是麵色認真,提筆落下。
空氣中,隻有清清淺淺的寫字聲。
***
最先完成的人選,大家也很是意外,不是朝考第一的黎青顏,也不是曾為太子伴讀的白景書,更不是舉人身份的範明成。
而是夏謙。
夏謙完成後,並沒有離開原地,先行交上,反是遵循規則,等待幾人完成。
不過他眼觀鼻,鼻觀心的淡定模樣,又是讓齊司業和博士們心頭好一頓讚賞。
隻不過,眼下為了不影響其他幾人發揮。
齊司業和博士們也不能去圍觀他的策論文章,即使心肝抓的癢癢的,也得等所有人寫完,然後再由他們口述表達。
其後,又逐漸有人完成。
場上唯有一人,還在揮灑筆毫。
是黎青顏。
黎青顏左邊早早完成的夏謙,餘光不自覺便落在了黎青顏身上。
此時的她,並沒有因為自己速度落在了最後,而出現慌張,反而越發沉著,時不時,還會停下來思考一番,再複看前麵所寫的文章,從細小的動作,便能看出黎青顏的嚴謹。
其實,這幾位監生中,夏謙最為好奇的便是黎青顏的文章。
並不隻是因為兩人是好友的關係。
自打夏謙聽了黎青顏關於“八股文”的見解後,他便發現他所認識的黎青顏有些特彆的地方。
這特彆之處,夏謙越是接觸,越是深有體會,也越是震驚詫異。
他冥冥中有一種感覺,黎青顏的思想格局,將會對他影響頗深。
這也是,夏謙總忍不住想靠近黎青顏的原因之一。
夏謙嘴角微勾,古人雲,三人行必有我師,倒是誠不欺我。
而右邊的白景書到沒有夏謙的發散思維,隻他的目光落在黎青顏同書法大家林彥之有些相似的字跡上。
心緒有些複雜。
若是真心不願同他再有所交集,阿言為何還用這個筆跡。
上回七夕“信書”一事,已然成了白景書心頭一個打不開的結。
其實,最好的方法,便是一切同阿言攤開了說。
但他又因自己的原因,有些事,不能攤開去說。
阿言心思機敏,他若發現自己有事瞞著他,定會更加生氣。
隻是,如今阿言還在使用這個筆跡,會否亦是給他一個和好的訊息。
白景書心頭胡亂想著,有些不確定。
就在夏謙和白景書各自若有所思時,黎青顏已然落下了最後一筆,唇角微有上翹,是一個滿意的弧度。
見到她這幅神情,誰也不知道,其實最為好奇的是,現在端著一副神色淡淡然的煙雨先生。
煙雨先生對黎青顏的好奇,不比夏謙弱多少。
隻是,煙雨先生覺得上回見到的黎青言,和這回見到的黎青言,有些不太一樣。
可具體哪裡不一樣,他有些說不上來。
隻得看過他做的文章,再行判斷。
黎青顏一寫完,便代表著眾人皆是完成。
煙雨先生朝幾位監生看了去,隨意指了一位,輕描淡寫道。
“便從你開始吧。”
下一刻,一人出列。
赫然是麵色劃過一絲討好之意的範明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