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先生明顯的態度, 亦然落在了大家的眼裡。
在座諸位皆是才學了得之輩,自有其分辨能力。
單論文章本身而言, 夏謙和黎青顏, 可謂不分伯仲。
可黎青顏更勝一籌的原因, 大家也心知肚明,則是其所做文章,更具有其踐行性。
白景書眼裡有片刻微怔,他忽然覺得身旁從容冷靜的黎青顏有些陌生。
是阿言成長的太快,還是他從未真正看明白過他?
想到後一種可能, 白景書心頭略微閃過一絲莫名地惆悵。
而夏謙, 目光似乎從頭至尾都沒移開過黎青顏。
他一開始,本是因為昨夜馬車上的困擾, 而對黎青顏有些躲避, 他需得理清自己突然冒出的怪異思緒。
可……
有些人, 注定是躲不過的。
這個道理,現在的夏謙還未徹底想明白,他隻是覺得, 黎青顏打一開口, 神采飛揚地格外好看。
就像一隻雛鷹,一點點撲騰著小翅膀想飛上懸崖,追逐耀眼的白日之光。
最後終於一口氣飛到了山崖之巔,小爪子立在山崖邊的岩石上, 驕傲而又滿足地揚了揚頭。
俯瞰大地, 俯瞰眾生。
不似局中人, 反似局外人。
然,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夏謙餘光冷不丁又落在前一晚被黎青顏撓過的手腕。
時而,傲嬌如貓。
時而,耀眼如鷹。
夏謙收回目光,微微低頭,有一顆小小的種子忍不住在心裡破土發芽,嘴角輕輕上翹。
黎家青言,可堪重用。
***
最後沒有意外,黎青顏當選了“新監生發言代表”。
不過,煙雨先生並沒有特彆留黎青顏下來,而是讓她自行先回去寫一份發言書,明日再去尋他。
隻是,黎青顏聽的都是現代的發言,定然跟古代的不同,她有些不知如何下筆。
所以,回去的路上,黎青顏麵上一籌莫展。
當然,這幅模樣落在範明成眼裡,隻覺黎青顏作秀給旁人看,雖心頭不服氣,範明成也不得不歎服黎青顏那篇文章的精妙之處,遠非他所及,不隻是黎青顏,恐怕最後三位,他誰也及不上。
能做出那般精妙文章的黎青顏,也怎麼會連一篇小小的發言稿都寫不出來,範明成覺得黎青顏簡直虛偽的緊。
再加上他本就眼熱,一時對黎青顏觀感陡然下降。
甩了甩袖子,就是先行一步。
文山鳴則是一出門就被他所在學堂的助教叫過去了,似是有事找他。
如此,又成了白景書,黎青顏,夏謙這般的三人行。
隻黎青顏兀自在沉思發言稿的事,好似沒有察覺三人行的劍拔弩張。
今日,三人皆是穿著國子監的學子服,青黑相間,像一道宛若水墨青山的風景線。
可衣衫是齊齊整整的,心思卻不似外物。
白景書和夏謙,似乎也懶於應付麵上功夫,黎青顏未開口之前,兩人誰都沒多說一句。
眉梢各自掠過沿路的白楊樹,目光持久的停留,好似比那牡丹還要好看一般。
黎青顏這邊倒是忽然靈光一閃。
“我得去趟彝倫堂。”
“我陪你去。”
“我陪你去。”
方才還在“看風景”的兩人,這下反應極快,同時出了聲來。
下一刻,夏謙和白景書的目光終於有了交彙。
不過,一人好似全然不知事的清亮,一人則是冷漠異常的防備。
卡在中央的黎青顏,左右看了一下,不是很懂現在什麼情況的她,本想著這倆好像挺閒的,要去大家就一起去唄,正好逛逛國子監。
可她還沒開口,白景書的小廝倒是先找了過來。
白景書的小廝急匆匆而來,麵上有些著急慌張道。
“世子爺,老爺要小的尋您回去。”
白景書微滯,餘光瞥了一眼渾然不知的黎青顏,微微抿了抿唇,腳步卻不是很想挪動。
可邊上的小廝又是著急催促,但礙於黎青顏和夏謙在場,他無法言明緣由,隻得說道。
“世子爺,馬車已在門口備好,還是快些隨小的回去。”
一旁的黎青顏見那下人好似真挺著急的,出言勸聲道。
“既然白世子今日有事,改日再同我等去彝倫堂便是,還且先忙府上要事。”
雖然不知白景書在糾結個什麼勁兒,但黎青顏自覺禮數周全,說話滴水不漏,得體到一點都不挽留。
越發覺得自己表現得像個有禮貌的古人的黎青顏,絲毫不知她的毫不挽留,又一次刺啦了白景書的心。
白景書眼神暗了一分,才道。
“今日不巧,既如此,隻能改日再陪黎世子去彝倫堂。”
黎青顏依舊是那幅一點不介意的守禮模樣,讓白景書越發添堵。
***
白景書添堵走了,夏謙不知為何,心情卻是大好,連帶著臉上的笑容都好似真心了幾分。
雖今日,他原本想躲著點黎青顏,理順一下心頭煩擾的線團,可方才說出來的話,卻是脫口而出。
夏謙也不知為何,他不喜黎青顏同白景書單獨相處,極其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