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他收拾完自己,準備去找外麵領他走的白家家主的心腹時,卻忽然被白景書逮個正著。
黎青燁當下一慌,可又有點小竊喜,怕暴露身份,又十分開心能同白景書單獨相處。
好在那日白家有宴席,黎青燁又是喬裝打扮過的,說是自己得了風寒,怕傳染外人,隻露出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白景書一開始便當是哪家小孩走失了。
想送黎青燁回宴席上,而隱在暗處的白家家主的心腹,也趁著白景書沒注意,給黎青燁打著手勢,讓他中途找機會甩開白景書。
而黎青燁那時心思全在白景書身上,迷迷糊糊地根本不願意甩開白景書。
看得暗處的白家家主的心腹一陣著急。
可走著走著,白景書忽然停了下來,轉過了身,盯著黎青燁露出的眼珠就瞅啊瞅的,瞅的黎青燁心裡又是緊張又莫名有些羞澀,幸而臉上有汗巾掩著,遮住他的臉紅。
好一會,白景書忽然伸出了手,輕輕落在黎青燁的頭頂,揉開,聲音是黎青燁從未聽過的親切和溫柔道。
“小家夥,是不是想我了?才特地偷偷跑過來找我的。”
“……”
“?”
黎青燁不敢說話,但眼神卻透露出疑惑,不知道白景書是什麼意思,而黎青燁的疑惑,在白景書眼裡卻成了被拆穿的羞赧。
白景書難得笑開,揉著黎青燁的頭頂道。
“得,我給你留點麵子,不拆穿你,我送你出門,再找個人送你回家,眼下此地可不是你能偷偷跑來玩的,你若是想我,便去落英書樓找我,知道了嗎?阿言。”
不知道為什麼,白景書溫溫柔柔地對他,又笑著說著這般親昵的話,黎青燁感覺自己心跳加速的厲害。
可聽到最後的兩個字,他臉上浮起的紅暈一下子淡開,轉而駭然到發白。
那一日,黎青燁不知自己是怎麼渾渾噩噩回去的。
可那之後,黎青燁卻徹底恨上了黎青顏。
憑什麼他的桃花盛開,是為了她黎青顏。
但黎青燁是個沉得住起的人,早些年隻是盤算著怎麼弄死黎青顏,雖然黎青顏確實也是嚴加防備,但也並不是沒有突破口。
說不定還是個一箭雙雕之計。
而黎青顏的突破口,正是白景書。
所以之後,黎青燁戴了人.皮麵具偽裝成白景書,約黎青顏出來,卻也早就知道她會提前到達,故意讓黎青顏聽到那番絕情之極的利用之言,然後又提前在黎青顏的馬匹上動了手腳。
等到黎青顏心神恍惚地騎著有問題的馬回家時,自然會墜馬。
死了最好,即使不死,也可以離間白景書和黎青顏的關係。
可……
為什麼黎青顏都已經要嫁與旁人,白景書還是放不下她,還是喜歡她?!
每每想到剛剛白景書護住以身相護黎青顏的場景。
黎青燁心裡的嫉妒便會瘋狂生長,怎麼止都止不住。
思及此,黎青燁冷不丁又朝不遠處的黎青顏看了一眼。
黎青顏本來是過來想聽聽黎青燁會說什麼,結果就問了一句白景書還記不記得他,其他什麼話都沒說,這讓黎青顏臉上劃過一絲失望。
而她臉上的失望神色還沒下去,就同黎青燁對視了一眼。
這一眼,讓黎青顏心頭瞬間一咯噔。
古怪極了。
漠然生死,算是正常,黎青燁許是知道自己將死,所以神色當中也沒有多少希望。
可另外有一種情緒,卻讓黎青顏心驚肉跳——
挑釁!
黎青燁在向她挑釁!
黎青顏一度以為自己看錯了,但她沒敢眨眼,反複確認了下,確實是在向她挑釁。
可黎青燁如今將死,又能向她挑釁什麼呢。
黎青顏不懂。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黎青燁收回目光後,垂眸看向自己肩膀上泛著璀璨寶石光的匕首,其上還有靳相君塗抹的西域奇毒。
璀璨耀眼的寶石匕首雖美麗,卻成了黎青燁的催命符。
仿佛他一生的寫照,追逐美麗耀眼的人兒,從而丟了本該屬於自己的人生,丟了自己的命。
黎青燁上牙齒重重咬了下發白的下嘴唇,血珠在一瞬間冒出。
下一刻,因為疼痛而恢複了片刻知覺的他快速將肩頭的寶石匕首拔出。
眉眼一凝,帶著決絕的悲涼,就朝著跟前的白景書刺了過去。
他得不到的人,那就不要讓任何人得到!
黎青燁看到了白景書震驚的眉眼裡,有著他自己。
他笑了,最後的最後,他的眼裡終於有他了。
可就在匕首快抵達肉體的一瞬間,黎青燁眼前一道身影快速掠過。
而匕首尖對準的人,也瞬間換了一個人。
從震驚的白景書,變成了,驚惶的黎青顏。
隻是,當疼痛觸及腦海時,黎青顏臉上的驚惶退卻,反而露出了一個安心的表情。
與此同時,白景書一下子回神,他才反應過來,剛剛黎青燁是想刺殺他,但他卻被黎青顏一下子撞開,得了救。
白景書連僵硬都沒有時間僵硬,他臉色巨變,手腳並用踉蹌往黎青顏那裡跑。
在抱住黎青顏的瞬間,他一把踢開了黎青燁,像踢開什麼汙穢之物一樣,再沒有分一個眼神給黎青燁。
白景書看著胸口不住冒血的黎青顏,連指尖都在顫抖,紅著一雙眼,一遍遍重複道。
“阿顏…阿顏,你不會有事的。”
“你不能有事的。”
“你為什麼要來救我!?你知不知道,我寧願我死也不想讓你出事。”
說到最後一句,從來都是冷漠的白景書,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落在了黎青顏嘴邊。
黎青顏很疼,胸口疼,身體疼,心,更疼。
但她還是顫著手,撫向了白景書的眼角,一點一點,仔仔細細地擦乾淨白景書的眼淚。
那一刻,白景書身子頓時愣怔。
這個動作,那個寄居在黎青顏身體裡,喜歡太子的少女,一定不會做。
會做的,隻有原本的黎青顏。
白景書瞳孔瞬間放大,不可思議又不敢相信地看向懷裡的黎青顏。
聲音急迫道。
“阿顏,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
黎青顏沒回答他的話,隻是一雙清清冷冷的眸子仔仔細細地將頭頂上的白景書從額頭看向下巴。
仔仔細細,一點都不錯漏和放過。
仿佛是想要將眼前的人,生生世世印在腦海中一般。
而這頭,白景書得不到回答,一直在追問。
“阿顏,是你回來了嗎?”
“你願意原諒我了嗎?”
“阿顏,你彆怕,我會找太醫治好你的,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的。”
“一切的一切,我們重新來,我可以等你,陪你。”
“你…你彆丟下我。”
說到後尾,白景書的聲音裡又不自覺滲透了幾分哽咽,連說話都是斷斷續續,光是聽聽都讓人難受。
不論是曾經冷漠的貴公子,還是後來風流表象的假紈絝。
白景書從來不在人前,露出這般脆弱無助的模樣,更彆說掉眼淚。
一時,周遭旁人全都大驚失色,心裡又是古怪又是疑惑又是著急地看向場中央的兩人。
唯獨黎青顏心裡最為平靜淡然,她盯著心急如焚又恐慌萬狀的白景書。
高冷的麵容,微微綻開一個笑容。
是從來沒出現過的笑容。
純真且美好。
她說。
“景書,我不欠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