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林建民露出驕傲的笑容,“這孩子從小學習上的事就沒讓我們操過心,當初說要考城大,要學法律,說考真的就考上了,我跟他媽真的是一點心都沒操過……”
林建民喋喋不休地說著,話題總離不開林為徑,其實他麵對成岩的時候並沒有這麼健談,是江暮平打開了他的話匣子。
可是江暮平並不多言,隻是默默地聽著,於是林建民也就漸漸地收斂了起來,不再沒完沒了地東拉西扯。
“我耽擱您做事了吧?”
江暮平搖搖頭。
“不打擾您了,您忙。”林建民轉身對成岩說:“小岩,我先走了。”
“嗯,您保重身體。”
成岩進工作室拿了東西,回到了江暮平的車上。江暮平啟動了車子,朝北城大學的方向駛去。
半道上,江暮平問:“林為徑的父親?”
“嗯。”
“養父?”
成岩轉頭看了江暮平一眼。
“林為徑告訴我的,”江暮平說,“不過抱歉,是我主動向他問起的。”
“為什麼問這個?”
“好奇,好奇你高三的時候為什麼突然消失了。”
成岩一時五味雜陳,心裡產生了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情緒。原來江暮平還記得他是高三的時候離開學校的,江暮平關於成岩這個人的記憶,似乎要比他想象的更多一點。
“我輟學了。”成岩的語調很平,嗓音依舊是低啞的。
江暮平輕輕嗯了一聲:“能告訴我怎麼了嗎。”
“班長。”成岩突然這麼喊道,把兩個人都推回了二十年前的那個夏天。
那時是夏末,高二剛開學,成岩從外地轉到了江暮平的學校。他在那裡僅僅度過一個短暫的冬春,在下一個夏天來臨時就又離開了。
“乾什麼?”江暮平笑了下。
“我記得我以前是這麼叫你的。”
“嗯,我以為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江暮平控訴似的口吻,“你從來沒叫過我的名字。”
成岩不想告訴江暮平,其實他是不敢叫,他甚至不敢跟他多說幾句話。
他那個時候真的好自卑啊,借著自卑之名也無形中傷害了很多人。
成岩的生父是個爛賭成性的酒鬼,在生父死之前,成岩是在無數次的搬家中度過童年的,他居無定所,跟著隻會忍氣吞聲的母親四處漂泊,一次次的,從一個城市搬到另一個城市。
可惜他可憐的母親直到死都沒有擺脫他的父親。
成岩的生父是喝酒喝死的,死後留下一堆債務,把他媽硬生生壓垮了。成岩猜他媽可能要喜歡弟弟多一點,不然她應該也不會留下成岩一人,一聲不吭地抱著年僅四歲的林為徑跳了河。
成岩很平靜地道出過往:“他們把我弟救上來了,我媽沒救得活。
“我媽沒了,家裡沒有經濟來源,我上不起學,就退學了。”
成岩高中時的成績不錯,他也很用功,雖然性格有缺陷,但學習很刻苦。因為他一直想擺脫現狀,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停止他媽的悲劇,可是他媽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跟江暮平重逢後,他時常會想,如果當初好好地念完了高中,幸運的話,再考上一個不錯的大學,他的人生是不是會靠像江暮平這樣優秀的人更近一點,他最青春的那段時光是不是會更難忘一點。
“後來我養我弟養了兩年,養不起了,我就把他寄養給他現在的父母了。”成岩的喉結動了一下,轉頭看向窗外,“他倒是不怨我。”
成岩的語氣輕飄飄的,聽上去漫不經心,卻字字沉重。江暮平知道他的訴說一定了省去了很多細節。
“他沒理由怨你。”江暮平開口道,“那樣的境況下,把他寄養給有能力撫養他的家庭是最好的選擇。”
江暮平聽到成岩的呼吸聲有些加重,成岩沉默了很久,仍舊看著窗外:“如果當初能供得起他上學,我一定不會讓他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