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同意我們結婚嗎?”
“我們不乾涉你的決定,你自己彆後悔就行。”江父沉思片刻,說:“人還是要見一見的,你約個時間吧。”
“好。”
這天成岩正在工作間乾活,忽然聽到朱宇在外頭喊他:“老師。”
成岩沒理,朱宇走進屋裡敲了敲門,小聲道:“老師,那個教授來了。”
成岩轉過頭,朱宇又說:“姓江,江教授,跟你相親的那位。”
“哎喲,”正趴在床上的客戶回了下頭,“老板你有對象了啊,我還想介紹我哥兒們給你認識呢。”
朱宇笑了一聲:“我老師跟他還沒成呢,就是相了個親。”
“真的啊?”客戶腦袋豎起來,“那看來我哥兒們還有機會。”
成岩看了朱宇一眼,嗓音沉沉的:“少胡咧咧。他人呢?”
朱宇仍舊笑著:“你說江教授啊?他在外麵等著呢。”
“你讓他再等我十分鐘,很快。”成岩吩咐著,手上動作不停,很穩地勾著線條。
“好嘞。”
紋完後,成岩把後續的工作都交給了助理,脫下乳膠手套,摘下口罩,稍微理了理有些亂掉的頭發,走出了工作間。
江暮平坐在沙發上看手機,成岩走過去:“怎麼來這了?”
江暮平抬起了頭,成岩額頭上有細密的汗,鼻尖紅紅的,臉頰處被口罩邊沿勒出了一條淺淺的印子。
江暮平起身走到成岩麵前,從口袋裡拿出手帕,幫成岩擦了擦額頭的汗,成岩身子一僵,條件反射地後退一步。
江暮平的手停在半空中,說:“結婚以後這種事情可能會經常做,你需要提前適應。”
“很多人在看。”成岩這張老臉有點擱不住。
江暮平四下掃量了一眼,店裡的人果然都在興味十足地打量著他們,好在他們的談話聲音小,不然給工作室的其他紋身師聽到諸如“結婚”的字眼,成岩今天怕是沒法清淨了。
“那你自己擦?”江暮平沒想到成岩臉皮這麼薄,有點想笑。
還是之前那塊米色的手帕,成岩這回看到了上麵繡的“平”字,接過來時沒由得地抿了下嘴唇。
“最近有時間嗎,我爸媽想跟你見一麵。”
成岩一愣:“你跟他們說了?”
“嗯,該見家長了。”
成岩來回踱了兩步,步伐裡顯出幾分焦灼:“去我辦公室說。”
成岩把辦公室的門掩上了,嘈雜的聲音被阻隔在門外,他問江暮平:“他們是怎麼說的?”
“他們沒意見,說想跟你見一麵。”
成岩恍惚地點點頭,又問:“你爸媽喜歡什麼?”
“不用買東西,他們什麼都不缺。”
“這是禮節。”
成岩所言在理,江暮平笑了下:“我也不知道他們喜歡什麼。”
“你這兒子當的……”成岩忍不住笑了,“你爸平時喜歡喝酒嗎?”
“我爸不喝酒,他是醫生,一直都禁酒。我媽喜歡,睡之前喜歡喝點。”
成岩點了下頭:“那我給你爸買點茶葉?他愛喝茶嗎?”
“行的。”
“你帶林為徑去嗎?”江暮平問。
成岩搖頭。
“為什麼。”
成岩用平淡的語氣說著違心的話:“嚴格意義上來講,他不能算是我的家人。”
江暮平大概能猜到為什麼成岩對林為徑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朱宇跟林為徑長得有幾分相似,性格也很像,成岩待他親近,比跟林為徑更親近。這些都是明麵上能看出來的,至於成岩到底是怎麼想的,隻有他自己知道。
“當初是我拋棄他的,我沒資格跟林家人討價還價,我也不想介入他們現在的生活。”
林家夫妻倆對林為徑很好,對成岩也很客氣,正因為如此,成岩才更不願意踏足林為徑的人生。對林氏夫妻來說,他始終都是一個外人,沒有人會希望一個外人來分走他們孩子的愛。
“你總這樣,對他不公平。”江暮平說。
成岩抬頭看著他。
“我覺得他什麼都知道,他是個好孩子。”
成岩低下了頭,深呼了口氣,眼睛忽然發酸:“可我不是個好哥哥。”
江暮平很輕地拍了拍他的腦袋:“壞哥哥是不會供養他讀到大學的。”
學生的家庭信息江暮平那裡都有很詳細的資料,他是跟成岩閃婚,總不至於什麼都不了解就一門心思投入婚姻的牢籠。
他壞著呢。
據江暮平所了解,林為徑的養父母財政情況並不好,父親是廚師,母親是小學教師,早年因為生病早早地辭職了,此後再也沒工作過。林為徑從初中到高中,上的都是當地知名的民辦學校,憑林父當廚師賺的那點工資,還要除去平時給林母治病的開銷,能供得起林為徑上這些學校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期間有誰一直默默為他提供資金,自然不言而喻。
成岩的頭發很柔軟,抬起頭望著江暮平的眼神也很柔軟,江暮平的手稍微放鬆了一些,緩慢地移到耳側,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發。
成岩的耳根好像很燙,熱意隔著微鬈的發絲傳遞到了江暮平的手心。
成岩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但行為乖順,一動不動。他問:“見你爸媽,我需不需要去換個發型?現在這樣感覺有點不正經。”
成岩確實容易給人一種不正經的印象,主要還是因為他長得太漂亮了,也很喜歡捯飭自己,看上去就像那種很會蠱惑人的、戀愛經驗豐富的浪子;可江暮平知道他骨子裡其實正經得要命——比如現在,成岩渾身僵硬地像個木乃伊。
“沒事。”江暮平鬆開了手,“我爸媽沒那麼死板。”
“嗯。”木乃伊終於放鬆了下來,如蒙大赦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