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麵人右肩扛著纖弱女孩,左手提著一盞煤油燈。
他在門前站定,把女孩放到台階上,正要去取兜裡的鑰匙打開門鎖。
一門之隔。
瑪麗與華生藏在門後,保持呼吸平緩,全神貫注盯著大門,連頭發絲都不曾動一下。
風吹樹林,一切如常。
此時,屋內卻突然發出‘咚’的一聲。牆上掛壁的燭台不知怎麼突然掉落了一截殘存的蠟燭,砸在地上發出悶響。
華生緊緊握住木棍,側頭看向牆壁。
上帝啊!窗戶都關好了,屋裡沒有大風,殘燭怎麼會突然掉落?這顯然引起了凶徒的警惕,讓人懷疑屋裡是否有異常。
緊接著,隻聽屋外人摸取鑰匙的動作一停。
門裡門外,突然陷入詭異的安靜。
下一刻就聽屋內又有窸窸窣窣的動靜。
“吱吱”、“吱”、“呲……”,猶如兩隻老鼠在追逐打鬨,大門角落冒出老鼠的竄逃聲響。
屋內昏暗。
月光照著窗戶的彩色玻璃,室內景象模糊不清。
華生卻是目瞪口呆地轉頭。哪有什麼老鼠打架,分明是大門右側的另一個大活人正在搞擬聲。
這模仿太精妙,居然能讓人聽出是兩隻不同老鼠在叫。如果不是地點時間都不對,真是好奇地想問問公母老鼠是不是叫聲不同。
瑪麗神色淡漠,仿佛活靈活現模仿鼠叫的人壓根不是她。若非要想點什麼,喉嚨受傷後的擬聲反而更貼近老鼠製造的響聲。她稍微變化站位,等著屋外的反應。
屋外繼續沉默了一秒,隨即就聽男人陰狠地說:“肮臟的耗子,居然敢來這裡打洞!我要剝了你們的皮獻給阿波菲斯。”
話音落下,鑰匙打開了門鎖,門被從外向裡推開。
蒙麵人提燈而入,徑直衝向剛剛發出老鼠聲的地方。左腳剛邁出一步,右腳正欲踏下來,他忽感背後有風。
不好,有人偷襲!
蒙麵人扭身,將提燈猛然朝後背方向甩出去,正以為能給偷襲者當麵一擊,突然左腿猛地一痛。
“哦——”
蒙麵人不由低叫了一聲。
下意識垂眸,隻見腿部被斧頭砍了一下,狂飆鮮血。不等細想,右側又揮來一根木棒擊中他的肚子。
兩秒內,兩次重傷。
蒙麵人猝不及防,隻能躬起身體,朝前一個踉蹌。想要去摸腰上的槍,但因慢了半拍,第二次的悶棍已經砸到他身上。
華生又累又餓,卻狠狠揮出木棒。必須全力一搏,如果製服不了凶徒,死的就是自己。
瑪麗一手拿著斧頭,另一手趁機將麻繩圈套中凶徒的雙腳腳腕,接著將繩索一收。
‘哐!’
就見蒙麵凶徒雙膝跪地。
華生立即用粗繩凶徒雙手反綁。很快,前後不滿一分鐘,激鬥結束了。
他再難克製身體的極度疲累,直接坐在大門旁的地上,大喘著氣看向蒙麵凶徒。
“你們是誰?!”
蒙麵人腿部與腰腹被重傷跪倒在地,掙紮轉頭想要瞧個究竟。
煤油燈被砸碎了,唯有滿月冷光斜入敞開的大門。
蒙麵人先看到華生,正在驚疑是誰解救了他綁來的人,再抬頭看到了瑪麗。
是熟悉的衣服,是熟悉的身形,但有著截然不同的眼神。
“你!你……”
蒙麵人瞠目結舌,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驚恐失態地大叫出聲,“不!錯了!錯了!阿波菲斯,我錯……”
高喊戛然而止。
蒙麵人突然瞳孔放大,七竅流血,栽倒在地。
變故來得太快。
瑪麗也沒想到壯碩的凶徒說倒就倒。疾步上前,拉下凶徒的麵罩,解開他的衣領,迅速做起檢查。
隻見暗紅鮮血爭先恐後地從凶徒的口鼻中流出,而再觸摸他的頸動脈與鼻息,已經沒有任何生命體征反應。
華生也是驚到跳了起來,翻找凶徒隨身物品,想要看看有無隨身攜帶的急救藥物。
但沒有找到常備藥,隻有殘存些許乙..醚氣味的玻璃瓶,想來就是用來迷暈受害者的犯罪用品。
夜半時分,陌生荒林,根本不可能在幾分鐘內找到急救藥物。
更不談當下的醫學治療手段很有局限性,即便把人送去醫院也是回天乏術。
地上,凶徒驚恐地睜大雙眼,軀體無法逆轉地慢慢變冷直至僵硬。
夜風一吹。
瑪麗麵無表情,華生卻感到了四月淩晨的寒意。
此前不久還在為未如何脫險而掙紮,生與死的逆轉有時卻快到過於莫測無常。根本來不及搶救,死的是凶徒。
一陣沉默。
華生喃喃問道,“我沒有打傷他的腦袋吧?”
儘管想要擺脫被綁的困境,但他沒想殺人,而是想把罪犯活捉送去法院接受審判。
“不,你沒有。你一共揮了三棍子,第一次是肚子,第二次與第三次分彆是左右後肩。我砍了一斧子,傷在罪犯的腿部。”
瑪麗沒有嘲諷華生的恍惚,他隻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不是久經戰場的戰士。
當下,瑪麗語氣堅定,“華生先生,你可以檢查罪犯的頭部、頸部、脊椎等位置,我確定都沒有新添的外傷。他的死亡症狀應是腦溢血,因為不曾在前期引起重視導致突發猝死。”
華生有點懷疑,激鬥混亂中真能不出意外嗎?
他立即檢查了凶徒身體,果然隻添了四處外傷,而且沒有一處致命。
雖然凶徒猝死的具體病因不能百分百確定,但與兩人的奇襲無關。
“明頓先生,你說得全對。”
華生鬆了一口氣,平穩情緒,給出一個新消息。
“看到罪犯的臉,我有些了印象,半年前在學校附近的教堂見過他。記不起他的姓名,當時他自稱是一位遊曆中的牧師。我和他簡單地說過幾句,內容很平常也記不清了,大概也就是神愛世人之類的。”
凶徒的職業是牧師?
瑪麗搖了搖頭,原主殘留的記憶太少。
除去大致的時代背景信息,當具體到家人的名字長相、家庭住址、死前參與舞會地點等等都是一片模糊,就更不可能記得也許隻見過一麵的牧師。
即便凶徒表麵職業是牧師,這家夥也絕不可能是上帝的虔誠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