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無法給出定論,因為凶徒已經死了。
“目前沒有更多資料。依照凶徒毀屍滅跡的做派,他身上連支票都沒有,應該是把所有錢都兌換成了金幣,是要跑路了。”
這代表著,也許永遠無法徹底還原凶徒的神秘學理論體係。
瑪麗遺憾地搖頭,“隻怪我孤陋寡聞,對那些用血寫的楔形文字一知半解。”
華生:總覺得躺著中了槍。
如果這都算才疏學淺,那他又該怎麼評價自己?
華生不去想尷尬事,轉移話題,“無論如何,這個罪犯的做法太荒謬了。哪有死而複生,也不會有通過祭祀獲得力量。已經1869年了,應該相信醫學救人,而不是搞綁架殺人。”
誰說不是呢?
瑪麗卻不認為現今是一個秩序井然與科學為上的時代。
回顧上輩子所在世界的曆史,先不談十九世紀的科學家是否大多研究神秘學,就說普通民眾多有相信死人有治愈的能力。
德國柏林,斷頭台上罪犯被執行死刑後,儈子手將沾染斷頭鮮血的布條高價出售,人們哄搶一空。
英國倫敦,廢除公開絞刑之前,屍體懸掛在絞刑架上總會遭到蓄意破壞。人們會偷走屍體的部分,因為相信不同部分有對應驅散不同邪惡力量的能力。
這個世界應該大同小異。
瑪麗看向華生問,“不知絞刑架的吊繩怎麼樣了,它一度很受歡迎,不是嗎?”
華生的臉色不太好。去年英國終於廢除了公開絞刑,之前劊子手可以通過出售吊繩賺很大一筆外快。
“雖然我很尊重老普林尼,那位古羅馬百科全書式作家留下了偉大的《自然史》,但人們應該更新某些觀點了。比如用吊死人的繩子綁在頭上就能治療頭疼,那簡直是對醫學的玷汙。”
公開絞刑是廢除了,但劊子手的副業並未停止。某種程度上,吊死人的繩子還成了緊俏品,因為仍有人願意相信吊繩有治愈疾病的能力。
瑪麗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看了一眼馬車窗外。
窗外,晴空暖陽,草木葳蕤。
這個時代智慧與蒙昧並存,美好與罪惡交織,信仰與懷疑共生。能活成什麼樣,每個人各有不同的選擇。
華生沒有再糾結部分人對迷信的癡迷,“關於開門密碼,我還有一個小疑惑。為什麼是「6、3、0」,不是「6、0、3」或者「3、0、6」?青銅棺的死者,也可以是6月3日或3月6日出生吧?”
“華生先生,你提了一個好問題。”
瑪麗笑了,“你一定記得在我輸入密碼前說的話,請你祈禱好運站在我們的一側。那是一道單選題,三選一,我賭對了而已。”
華生愕然,還能這樣?
“請彆驚訝,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沒有人能算儘一切,總會有未知與意外的存在。”
瑪麗一臉坦誠,毫不掩藏她並非全知全能的事實,卻掩藏了一個秘密。為什麼是6月30日,是要問凶徒為什麼讓原主假扮男性。
因為對於數字的執著。
六月三十日,接近一年正中的那天。取三個活人祭祀,一男一女,另一個半男半女,這也是一種對稱。異裝正好能表現為半男半女。
再看三人的生日排列順序。喬治安娜一月,原主二月,華生七月。原主處於正中位,因此選她而非喬治安娜扮成男屍。
盯上了原主的理由,生日吻合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也可能是因為這張臉很適合。這具身體的長相遠遠談不上明媚動人,至多隻算清秀,卻有著更大亦男亦女的可塑性。
然而,時下少有發掘這種可塑性。因為社會風潮不推崇化妝,明豔彩妝往往讓人聯想到邊緣職業,比如性工作者。
參考喬治安娜,皮膚皙白,肌膚光滑感可能來自某種蜜粉。有修眉,不見深色眼影、豔麗紅唇等明顯妝容。總體而言很自然,像是沒有任何化妝修飾。
有錢人追求推崇自然感,一般勞作的工人或農民沒有閒錢,精妙化妝術尚未普及,這都是時代的特性。
瑪麗心中鄙夷凶徒的不夠膽大妄為。他隻以異裝來尋求半男半女的效果,而不是抓一個男人直接切掉某一部位,徹底製造非男非女。
對於這些,瑪麗現在為隱瞞身份,避而不提後半段推論。
當然,她並不介意被人懷疑,如果遇上勘破真相的人更有另一番樂趣。
眼下要不容忽視的是另一件事,“兩位,凶手是怎麼得知你們生日與行蹤?儘管生日不算機密,但也不會隨便掛在嘴邊。”
“也許,凶手以牧師的身份向旁人打聽過我的生日?”
華生與凶徒曾經在教堂有過交談,他覺得就是那時被盯上的。
喬治安娜卻不安地搖頭,“我沒有見過那個男人,很確定從未見過。我隻認識三位熟稔的牧師,他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德比郡,而我也沒去過不熟的教堂做禱告。”
瑪麗看得出來喬治安娜性格乖巧,單以她的交際圈不該與凶徒有交集。“恕我直言,喬治安娜小姐,你需要讓你的哥哥仔細查一查。凶徒是半道綁架了你,你的具體行程遭到了外泄。”
“您是說有內應嗎?“
喬治安娜不由捏住裙擺,“我身邊有人故意出賣了我?“
“不必過度緊張。你應該發現了凶徒既聰明又強壯,他不需要一個實質意義上的共犯,反而礙手礙腳會增加暴露的風險。”
瑪麗示意不必疑神疑鬼,“最有可能的是,你認識的某個人被套話了。社交季是下手綁架的好時機,人流比以往複雜。不僅有參與馬賽、舞會等社交活動的人士,還會帶動一批商業活動,那就會新增不少彆處來的雇員。”
華生點了點頭,“是的,我也覺得是無意泄露消息。我的行蹤也不算秘密,今年考大學,四月開始社交季也開始了麵試季。同學與教授不時舉辦聚會沙龍,隻要有心就能打聽到我的近況。”
必須承認死透了的凶手,他活著時能裝得慈眉善目,否則華生去年也不會與他聊天。
“說到這裡,明頓先生,你呢?”
華生難以想象,誰能算計眼前這位敢與死神競賽的人。“你認為自己是怎麼被盯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