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肮臟、油膩、腐爛……
這些聽著隻是形容詞,但踏入倫敦地下水管道時,它們就猶如實質無孔不入地侵蝕人的感官神經。
空氣裡有細菌的學說被證實不過八年。
哪怕現在帶著市麵上從東方傳來的最新款口罩,卻也遮掩不了無處不在的惡心氣味。
瑪麗旁若無覺,非要讓她想些無關緊要的事,是有點小懷念頭戴式手電筒。提著煤油燈照明真不方便,可惜電燈泡仍未被發明製作出來。
華生表情僵硬,但根本沒想打退堂鼓。挺好的,就當是提前適應一下醫學生可能會麵對的惡劣環境。
兩人按照既定路線,趟過汙水前行著。
疑似打劫犯作案通行的地下線路,其路況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簡單概括,主要路程的地麵與牆壁坑坑窪窪,還有一些廢棄建材堆積物。但管道內的汙水流量很低,最高的地方也才剛剛沒過腳背。
這一段路多是未完全施工的備用管道路線。
平時並不負責排汙,隻有遇上特大暴雨等特殊天氣,才會大開閘幫助分流。
水流量低,也就便於人類行走。
華生原本擔心即便有地下管道圖,但在猶如迷宮般的黑暗管道世界,兩人會不會迷路?
現在他不擔憂了,前方行路的明頓先生方向感太好了。另外,兩人也在管道壁上發現了一些標記,類似「↖ ↗ ↘ ↙ 」等黑色油漆標出的方向符號。
漆痕非常清晰,距離其塗抹時間不會超過兩個月。
應該就是可疑打劫者所留,為的也是不在地下管道裡走錯方向。
當下卻成為新線索。
標示所示,與通往法國AB銀行地下金庫的方向一致,這更佐證了打劫金庫一事不是臆想。
“居然有一扇鐵門。”
十五分鐘後,華生看到了前方的阻攔物。略有鏽跡的鐵門緊閉著,像是表明此路不通。
“有門才正常。”
瑪麗不覺奇怪。
這一路沒有看到留守人員。假設很快就要挖通金庫牆壁,即便打劫者認為被懷疑作案的概率很低,但也或多或少會留一手,否則被流浪漢誤打誤撞闖入金庫就太冤了。
走進。
鎖住大門的鐵鏈很新,顯然是近期加配的。
一條鐵鏈能阻擋誤入此地的流浪漢,但阻擋不了開鎖達人瑪麗。
這次比密林石室被困時,裝備齊全了不知多少倍。
瑪麗攜帶了不同形狀的小鐵片,早就做好要開門的準備,果不其然就派上用處了。
‘哢噠——’
鐵鎖迅速應聲而開,在狹長的地下管道中發出回響。
卻沒有更多人能近距離欣賞這種開鎖技術。
再往前走,依舊沒有其他人類發出的動靜。更要感謝前些年因為整治霍亂肆意時對老鼠的撲殺,讓此處連一隻耗子也都沒看到。
沒有走太久,再行走了十分鐘就到了下水道儘頭。
兩盞煤油燈給不了宛如白晝的光亮,但足以讓人看清地上的挖洞工具,與牆上被開鑿出的大洞。
洞口直徑大約半米左右,朝內是一條新挖掘甬道。
值得一提盜洞搞得挺專業。粗略一看,洞璧塗了些許水泥,也有幾處裝了支撐木架。
好家夥!
華生瞪大眼睛,他在下地前牢記了地下管道圖。這個位置距離法國AB銀行的金庫隻剩十二米。
這下,有人想要打劫銀行金庫幾乎是鐵證如山。
“我爬進去看看。”
瑪麗需要確定盜洞工程到了哪一步,“我一個人就行。「最好的白蘭地」還請你留守此處,萬一聽到異動為我示警。”
兩人先塗了滿臉黑炭,又佩戴了口罩進入下水道。
為了以防萬一不能暴露身份,早就商議好入洞叫代號。取了很不走心的「最好的白蘭地」與「看到糖紙想吃糖」,一聽就出自瑪麗之口。
華生明白應該有一人留守,但畫線路圖、下地後指路、打開鐵門鎖等等一係列技術性工作,他都沒能出一分力。
眼下最後一關需要鑽盜洞,這份辛苦活也不是他乾,而他隻需並不費力氣地守在洞口就好。
如此一來,華生難免覺得慚愧,或者說他有點多餘。
“「最好的白蘭地」請不要沮喪。要知道,用不上你,對我們來說就是最幸運的事。作為幸運星,你必不可少。”
瑪麗撂下這些話,沒有廢話,提燈進入盜洞通道。
華生:明頓先生又說大實話了。不得不說,大實話真好聽,讓他心情又能振奮起來。
其實,兩人早就明確分工。
華生負責駕車、望風,以及萬一意外遇上打劫團夥能夠合力製伏對方。這會,他的小煩惱情緒本沒有必要產生,但第一次搞調查難免需要適應過程。
瑪麗已經深入甬道,十二米左右的甬道並不長,儘頭是被挖開的牆體。
不論這片牆麵曾經號稱有多牢不可破,如今距離被徹底鑿透僅僅就剩十幾個小時。她沒有多停留,刮下些許牆體粉末裝入小紙袋,隨即一邊原路返回一邊清除來過的痕跡。
這是來去匆匆。
從兩人掀開窨井蓋下地,到重返地麵坐上馬車,耗時不滿一個小時。
午夜靜謐,整條街仿佛都入睡了。
華生駕駛著馬車,目前他卻難有絲毫困意,滿腦子都在想居然真就查實了打劫金庫的證據。
“很明顯,那群打劫者對金庫搶劫計劃信心十足。有一說一,這個地下盜洞計劃確實是令人大開眼界。”
顯然,打劫者開鑿盜洞不可能一朝一夕完成。下水道儘頭的腳印顯示有五個人在此活動,而從工程量來說,保守估計要兩個月,足以讓他們對地下管道的布局從陌生到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