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半,日頭漸漸偏西。
陽光灑落在古老的橡樹上,葉子被鍍上深深淺淺的橘黃色。
喬治教授家的後花園不僅有儘染秋意的古樹,還有一簇簇盛開的大麗菊、木芙蓉、月見草等等。
瑪麗應邀賞花之約而來。
她聞著花香,喝著下午茶,好不愜意。但邀請她來做客的此地主人似乎無心風景。
喬治教授沉默地喝著下午茶,除了迎接人進門就坐時的簡單問候,他的目光就一直徘徊在咖啡杯上。
不言而喻,這是有心事。根本沒有心情去欣賞自然之景,而證明了邀請函上的一同賞花隻是托詞。
“喬治教授,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瑪麗率先打破沉默,雖然她不介意多瞧一會風景,但也要看是身處何地。
“哦!明頓先生,你總能懂得我的苦惱。”
喬治教授終於不再低垂視線,深吸一口氣說到,“我由衷讚美你有一雙敏銳的眼睛,能夠發現一些潛藏秘密,比如地下金庫的危機。如今有一樁事令我疑惑,請原諒我的莽撞,而我希望獲得你的幫助。”
瑪麗早就猜到了,不似平常做派的下午茶邀請定有所求。“還請直言不諱。如果在我能力範圍之內,喬治教授,我樂意為您效勞。”
這話說得毫不勉強。
在一起共事五個多月,研究室的氛圍非常融洽。
大家在研究結論上有不同見解,但是都僅限於學術上的分析爭論,而沒有除此之外的勾心鬥角。
人以類聚,物以群分。
瑪麗再次感謝達西,不論他最初是否懷揣試探目的將自己介紹到大英博物館C研究室,但那裡的工作時間靈活,而氛圍環境真心不錯。
因此,現在瑪麗願意主動問一問喬治教授有什麼難處。
喬治教授喝了一大口咖啡,終於吐露了所為何事。
“我想請你調查一起命案。死者本·奧利弗是我曾經教過的學生。畢業後,他留在倫敦政府部門做事,處理一些財政上的瑣事。上上個周六,他在夜間回家途中被人殺害了。”
今天,周二。也就是說距離死者身亡已經過去了十天。
以死者是公務員的身份,時隔十天再來找人調查似乎有點晚了。
周日休息無人發現奧利弗出事的話,等到周一他沒有去上班,同事怎麼可能不稍稍詢問一番。當得知公職人員失蹤,蘇格蘭場也不能怠慢無視,所以說要查案早該查了。
那麼為什麼現在又找外援?
最有可能是調查的進展或結果並不理想。
瑪麗卻另有一問,奧利弗被害,難道他沒有家人在倫敦,為什麼需要喬治教授來代為請人查案?
“上帝!居然是涉及命案。人命何其可貴,喬治教授,還請具體說一說到底怎麼了?蘇格蘭場沒有進展嗎?”
聽聽,這是多麼善良且關切的語氣!
喬治卻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瞬慚愧的情緒。他確實教導過奧利弗,但對方五年前畢業了,而他差點都快忘了那位學生,又豈會關注其生死。
今天的委托,實則是馬修想要調查奧利弗死因,但又不方便親自出麵。
“哦,是的,蘇格蘭場已經抓到凶手了。當夜奧利弗去了土耳其浴場,在回家的路上被車夫彼得殺害了。”
喬治隱去了複雜情緒說到,“案發動機與經過似乎一目了然,奧利弗身上的錢包在彼得家被發現,而作案刀具也被丟棄在彼得家附近。案發後第四天彼得就被蘇格蘭場迅速逮捕,且羈押在看守所。”
瑪麗確定有人對彼得是凶手一事產生了懷疑。“然後呢?彼得不認罪,您認為凶手另有其人嗎?”
然後?
喬治複述了昨天馬修的話,“我們都知道很多被抓的凶手不見棺材不掉淚,有的人在證據麵前也是拒不認罪。蘇格蘭場認為彼得就是那種頑固分子。”
瑪麗正在想是否要她去探尋彼得的口供真假,則見喬治教授的臉色不太好。
隻聽喬治說到,“沒有機會再讓彼得認罪或自辯了。上周三,他被收押的當晚就死了。”
“死了?”
瑪麗終於開始有點興趣,“怎麼死的?難道是收押所內的鬥亂事件?”
喬治搖頭,“按照屍檢結果是急性喉嚨水腫,引發了窒息性死亡。我找了一位權威的醫生朋友谘詢意見,亨利·傑基爾醫生給出了推測,彼得可能不適合食用花生,那會要了他的命。好巧不巧,監獄那天的晚餐是含有花生粉的麵包。”
花生過敏,輕則麵部紅腫,重則休克死亡。
瑪麗記得上輩子的一組調查數據。
在英國每兩百人當中有大約一人會對花生敏感,多數都是輕微症狀,而從兒童時期就會被發現且伴隨終身。
然而,19世紀對於過敏尚未有清晰認知。如今唯一公認的過敏病症為枯草熱,即後來的季節性過敏鼻炎。
至於後來人們熟悉的食物過敏,需要等到20世紀90年代才開始廣為人知。②
這個時代能夠給出食用花生是致死病因的推測,那位傑基爾醫生確實堪稱見聞廣博且醫術高超。
喬治繼續說到,“至於奧利弗的親屬,我與他們並不熟悉,暫時還沒有取得聯絡。從資料記載上來看,其父母應該住在倫敦遠郊。
明頓先生,如果你願意接手調查,恐怕需要麻煩你走一趟奧利弗的老家。地址之類的,我已經從他工作部門搞到手了。”
“涉及一條人命,哦不,現在已經是兩條人命了。我有什麼理由拒絕您的請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