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它沒有惡意。”
老桑迪憋出了一個理由,“我一共遇到過三次,飛頭幽靈並沒有跟上我,它就在樹林裡徘徊而已。館長,這裡是塞姆勒啊!”
女巫鎮,因為獵巫死過不少人。
人們對神秘事物的心態難免矛盾,恐懼卻又不想再招惹麻煩,更不想引發再一次的血流成河。
老桑迪後來就想明白了,“第一次遇上幽靈,我很害怕,但很快就說服了自己。我,一輩子沒有做過壞事,根本不必懼怕任何鬼怪。
身在女巫鎮,人類與神秘力量共存。我走我的路,它飛它的樹林,互不乾涉就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室內有點安靜。
此刻,必須承認老桑迪某些方麵的勇敢。
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話雖如此,但真能勇敢麵對鬼怪的人並不多。
“您說得對。問心無愧,就不必畏懼。”
瑪麗讚揚著,而要問她是否相信飛頭幽靈的存在,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當下,瑪麗卻是看向較為年輕的那位女仆,冷不丁地問出與飛頭幽靈無關的問題。“安東妮,你負責打掃房間,有沒有見過任何鳥類飛進窗戶?”
“鳥類飛進窗戶?”
安東妮重複了一遍問題,她的雙手交叉放靠近腹部,隨即搖了搖頭,“不,我沒有見過什麼飛鳥。”
“是嗎?”
瑪麗的視線停留在安東妮的臉上。
安東妮的鼻翼有過瞬間放大,而她的顎肌有過霎時緊縮。
都說微表情難以被識彆,因為它從出現到消失往往隻有五分之一秒。
安東尼的微表情,正是緊張與不安的表現。
雖然她一臉的無辜又鎮定,但終究有一瞬的細節出賣了她的真實情緒。
世上能夠不露破綻的人太少了。
瑪麗乘勢追問到,“雖然現在是冬天,但一路來到塞姆勒,我還是見過幾隻飛鳥。這棟房子附近也不乏各種樹木,難道沒有一隻誤入屋內的鳥類?”
“沒有,我沒看到過飛鳥。”
安東妮肯定地回答著,她的左腳尖卻不由稍稍動了動。隻有半秒,就又保持端坐的姿態。
瑪麗微微點頭,也不說信或不信。
懷特館長不由奇怪,眼下為什麼要問飛鳥?難道是懷疑動物偷竊?
動物偷竊,這種事情不多見,但懷特館長或多或少聽過類似傳聞。
關鍵在於水晶骷髏鎖在了櫃子裡,比如烏鴉會叼走亮閃閃的物件,但它不會打開櫃門的大鎖。
說到底,水晶隻要不是瞬移消失,它的失蹤總與人為有關。
懷特館長沒有當場詢問,等到仆從們與賓利兩人都離開後,才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明頓先生,您懷疑有人馴養飛鳥,配合著盜走了水晶骷髏?內賊就是安東妮?”
“不僅僅是懷疑,我幾乎可以肯定與安東妮有關。”
瑪麗拿出了牆外藤蔓上取到的羽毛,“牆外有抓痕,外加有羽毛,曾經有鳥類在出沒是事實。事實,卻被否認了。“
瑪麗指出,“如果您仔細觀察安東妮回答問題時的狀態,撇除那些不容易留意的稍縱即逝微表情,安東妮的其他破綻也不少。
當時,她重複了一遍我的提問,雙手放於腹部,腳尖有外移傾向。這些都是感到了緊張、壓力與逃避時下意識會做出的動作。”
儘管不能一概而論,但一個人身上出現了眾多破綻,幾乎可以確定此人有問題。
懷特館長努力回憶,安東妮做出過那些舉動嗎?
好吧,似乎有,但他並沒有當做是可疑的證據。是要多麼敏銳的觀察力,才會留意到那些轉瞬不見的細節。
這一刻,懷特館長相信明頓先生有些本領,年紀輕輕卻也不容小覷了。
“然後呢?據我所知,安東妮從來沒養過鳥,她家裡人也沒有。”
懷特館長說是這樣說,他的語氣卻不由多了期盼。“現在看安東妮的模樣可能要否認到底。我們該去哪裡找偷盜的鳥?您有更確鑿的證據讓她承認嗎?”
“的確需要一點策略。首先,我們得承認一點。”
瑪麗提出疑問,“之前就說了,如果不能確定其真假,水晶本身的價值並不昂貴,起碼沒有貴到與您的紅寶石胸針等價。那麼為什麼隻偷水晶骷髏?為財,它不是最佳選擇。”
不是為財,就是有著特殊意義。
瑪麗可沒忘了來到塞勒姆的原因,這裡藏著某種秘密。
“懷特館長,除了眾所周知的傳言,瑪雅水晶骷髏與人類的生死奧義有關,您收藏的那一顆有沒有特彆之處?”
瑪麗不是平白無故由此懷疑,“有一件事,館長可能還沒得到消息。近日,小城來了一批各國的收藏愛好者。他們聽聞您在南美洲收了有趣的藏品,現在都想要一睹為快。是什麼吸引了眾人的到來?”
僅僅是瑪雅文明的古物,值得人們放棄聖誕假期,遠渡重洋來到塞勒姆嗎?
懷特館長下意識四處瞧了瞧,猶豫片刻,終是壓低聲音說了。
“這顆水晶骷髏確實有點不一樣,它是和一塊羊皮一起出土的。不是瑪雅人留的羊皮,像是兩百多年前基德船長留的羊皮,說是水晶骷髏裡藏著寶藏。”
蘇格蘭海盜,威廉·基德,十七世紀的著名海盜。
基德船長的詳細事跡可以容後再述。現在有一點可能與水晶骷髏事件有關,兩百年之間世上一直流傳著基德船長被絞死前留下了一筆巨額寶藏,但沒人知道寶藏地點。
“哦!這就太巧了。”
瑪麗並不相信巧合,“一顆被認為是瑪雅時期的水晶骷髏距今有幾千年,而基德船長死了兩百年。您的意思是,基德船長的遺留寶藏之一是包括了水晶骷髏。約等於說他發現了瑪雅寶藏,但沒有取出來享受?”
懷特館長點點頭,“邏輯上是這樣的。我知道您會問羊皮呢?怎麼確定是基德船長的所埋?此類問題都沒有辦法回答了,因為羊皮被挖掘出來的當天就自燃了。”
基德船長是有名的海盜。
隻要有心去查,還能在倫敦找到他留下的隻言片語的航海日誌。現在沒辦法再對比筆跡了,因為羊皮自燃燒掉了。
對此,懷特館長也覺得很巧合,而羊皮自燃事件給水晶骷髏蒙上了更多的神秘色彩。
“我帶著水晶骷髏回了美國,但挖掘出骷髏與羊皮的消息多少都傳了出去。我想那些趕到塞勒姆的收藏家們,或多或少都是聽到了寶藏相關的傳聞。”
至於水晶骷髏是否能指出寶藏所在地?
懷特館長研究了一路,並沒有找到任何相關線索。
“我個人認為,水晶骷髏與所謂寶藏無關。或者說,對於寶藏的理解不能局限於金銀財寶。”
懷特館長說到,“如果參悟人類的生死奧秘,那當然也是寶藏的一種。不論怎麼樣,現在找回水晶骷髏是最主要的。繞回最初的問題,您有更多的尋找方向嗎?”
懷特館長撓了撓頭,“難道要我逼問安東妮?不到最後一步,那樣做並不好。十年了的主仆,我並不那樣冷血的人。”
懷特還有一句沒說,而且萬一弄錯了呢?現在是需要更多的證據才行。
儘管涉及了基德寶藏,但追查方向沒有大的變化,有著灰白羽毛的鳥類仍舊是關鍵。
瑪麗先沒有說其中的時間線有點古怪。羊皮的自燃與水晶骷髏的失蹤,似乎透出一股古怪的味道。
當下,隻對懷特館長建議,“您需要看著點安東妮,而我去弄清楚鳥毛的來曆。或許,您能推薦一位博學地動物學家?”
要找能從一根鳥毛就反推出哪種鳥類的動物學家?
懷特館長苦著臉搖頭,“還有幾天聖誕節,哪怕是駕車去波士頓,那裡的大學也都放假了。真是難住我了,一時半刻,我真想不到能去哪裡找到那樣博學地動物學家。”
“好吧,我儘量想想辦法。”
瑪麗語氣似乎不夠堅定,這就離開懷特家。
不過,當回到掃把旅店,卻頗有信心地敲響了一個人的房門。
從一片羽毛認出一種鳥類,難嗎?
瑪麗知道頗有難度,但世上總有不可思議的博學之人,而她正是來驗證自己的猜想。
‘哢噠——’
房門打開了。
邁克羅夫特也剛到旅店沒多久,誰能想到一開門就被塞了兩根羽毛,被人詢問是否知道羽毛是哪種鳥掉的。
他看了看掌心的羽毛,又看了看開門見山提問的某人,不由扯出一抹標準微笑。
“明頓先生,是什麼讓您認為我能分辨那些毛茸茸的種類?我看上去會研究那些東西?”
邁克羅夫特從不覺得自己有成為動物學家的潛質。一個不愛動的人,為什麼要關心不同鳥類的品種,他才不是精力旺盛到去研究不同煙絲品種的歇洛克。
“您不懂嗎?”
瑪麗笑了,“您知道的,當下很難立即找到合格的鳥類學家。這是與水晶骷髏有關的線索,它可能牽扯出塞姆勒存在的小秘密,找到那隻偷盜的鳥就距離揭開秘密更進一步。我與眾不同的羅曼夫人,所以現在您究竟懂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