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大街上就空無一人。
雪地上隻有車輪痕跡與一些淩亂的腳印。
審訊沒有持續太久,兩小時不到就結束了。
凶手並未拒不開口,為了證明他不似報紙上說的藏頭露尾的懦夫,還頗為自滿得意地交代了整個作案經過。
那與此前推測幾乎一致。主犯旺達·盧西恩,法國人,正如推測中因在戰爭受傷失去手指受到嚴重刺激。
他覺得以彈琴的手指換得了詭異的翅膀,隻不過一般人都看不到他背後的黑色羽毛翅膀,還叫那幻肢症。他一度在精神病院問診,但接受電擊治療並無改善症狀。
為了驗證翅膀與手指缺失的關係,他先是誘騙了神誌不清的老人與無反抗能力的流浪兒,對其做斷肢與電擊實驗。
廢棄教堂地下室的骸骨,與繪製塗鴉的鮮血就是從這些被害者身體提取。
對於盧西恩而言,人體實驗結果再明顯不過,他是唯一個擁有神之翅膀的人類。
先後布局殺害了驢子、黑貓、狗子、公雞,這四隻具有象征意義的動物。在此過程中,一直沒有人能夠識破阻止他的行為,那讓他更確定自己的與眾不同,是注定要走上複仇之路的男人。
“盧西恩作案模式進化後,第一個選擇殺害小拉爾夫的原因說來很簡單。”
邁克羅夫特結束審訊就回了家,概括說起盧西恩的供述。
“除了小拉爾夫被殺會引起轟動之外,還有盧西恩和他有個人恩怨。三年前,小拉爾夫羞辱過盧西恩非常欣賞的一位小提琴家。”
是的,有時作案理由很簡單。
至於從犯莉莉·艾米樂,她和盧西恩是認識五年的老相識。兩人結識於在法國巴黎咖啡廳,盧西恩是顧客,而艾米樂是暗戀他的糕點師。
今年年初,盧西恩在戰場上斷了手指,艾米樂主動照顧了這位熟客。在盧西恩有意的引誘與洗腦之下,艾米樂以為她得到了一份深愛,就走上了幫凶殺人的道路。
至此,整個案件真相大白。
“我猜你會問盧西恩選擇廢棄教堂地下室的原因,根據他的供述,他是憑著少年記憶隨便找了一個柏林合適的拋屍地,廢棄教堂荒無人煙非常合適。”
邁克羅夫特表示除了廢棄教堂,盧西恩還供述了其他的分屍地點與電擊受害者的地點等。不隻在柏林市內,還有周邊區域。
至於廢棄教堂地下室裡牆上原有的聖甲蟲圖案呢?
邁克羅夫特遺憾地表示,“盧西恩進入廢棄教堂時,地下室牆體上的圖案都已經風化脫落。對於十五年前隨探險社一起入內的見聞,他並沒有多少深刻的記憶。用他的話來說,那就是一間有些蟲子圖案的地下室,沒有什麼特彆的。”
是嗎?廢棄教堂有過火災,柏林大學檔案室也有過火災。兩處都有聖甲蟲社的痕跡,那也是巧合嗎?
瑪麗不可能憑盧西恩的幾句供詞下定論,聖誕假期的巴登巴登鎮之旅是勢在必行。
“謝謝您的告之。不管怎麼樣,盧西恩案是告破了。”
瑪麗沒有就此聖甲蟲一事多言,話鋒一轉,“那我明天也該回自己家了,要和您說一聲再見了。”
邁克羅夫特:破案了,搬走很正常,難道還有什麼借口一直住在一起?
瑪麗似乎根本沒有想找借口,同住一棟房的事在她這裡翻頁了,直接閒聊起聖誕節。
“還有十八天就是聖誕夜。大學聖誕假放得更早,我準備去黑森林邊上的巴登巴登鎮度假。溫泉、森林、賭場、花園餐廳,真是一個享受的好去處,不是嗎?”
說到此,瑪麗掃了一眼邁克羅夫特剛剛踹飛茶幾的右腳。
她笑著問:“您有興趣也去放鬆一番嗎?還沒感謝您今天的及時行動為我阻擋了可能的傷害。
以表謝意,我請您泡溫泉。您可彆嫌棄謝禮太小,巴登巴登的水療溫泉聞名歐洲,是去過不少大人物。”
“明頓先生,您太客氣了。合作抓凶,我隻是職責所在。”
邁克羅夫特立即謝絕,一起去溫泉度假,不就背離了想要保持距離的初衷。他覺得自己還能堅持理性的原則,去巴登巴登是絕無可能的事。
何況,上班人士能和學生比聖誕假期的長度嗎?
邁克羅夫特自認絕非隨心所欲請假的好員工。
“多謝您的好意,但大使館的假期不長,而我也不想將幾天的假期耗費路途上。預祝您在巴登巴登玩地愉快。”
“那真是太可惜了。”
瑪麗聽對此回答是在意料之內,暫時也沒想教唆邁克羅夫特隨意翹班。
可惜也是真可惜,少了這個人,也就少了幾分旅途的樂趣。“以後有機會再讓我感謝您吧,那提前祝您聖誕愉快。”
**
時間很快,眨眼十天。
這些日子報紙上都是對於盧西恩案件的後續新聞,但瑪麗與邁克羅夫特的堅持下,這些沒有再把重點放到兩人身上。
12月16日,大學開始聖誕假。
瑪麗一早就坐上了馬車離開柏林,五天後會抵達巴登巴登鎮。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能去那裡找到什麼線索。哪怕找不到,也不全是白跑一趟。正如此前她說過的,起碼收獲了一個舒適的假期。
有人離開柏林,就有人來到柏林。
夜間七點。
邁克羅夫特吃過晚餐,準備開始找本閒書讀一讀,卻聽仆從說外麵來了信使。
是馬修閣下的專用信使,專程從千裡之遙的倫敦來此送信。信使的話不多,將一個文件袋親手交給邁克羅夫特本人,他一秒鐘也沒多呆就離開了。
邁克羅夫特簽收了文件袋,有點步伐沉重地上樓。不知是不是多心,收到馬修閣下的來信,他就一種不妙的預感。
打開文件袋,迅速閱覽。
信紙隻有一張,信的內容也很簡略。馬修先慰問一番,然後迅速闡明任務。
「親愛的邁克羅夫特,這是一件不宜對外宣揚的事。倫敦有個大人物的兒子,把一件家傳信物“遺失”在了巴登巴登鎮著名的休閒宮中。
你知道賭場條條框框的規矩,用錢沒有辦法把東西直接贖回,隻能守規矩地將它贏回來。既然你在德國,那就順便走一趟吧,使用你的數學天賦在賭場隨意裡發揮一下就好。
請不用太感謝我為你爭取了這次公費假期,詳細情況見附錄資料。注:賭資已用隨袋送出,請儘情使用那張三萬英鎊的彙票,贏了都算你的。」
整整一分鐘,邁克羅夫特捏著信,連手指都沒有動。
太離譜了,馬修閣下的任務內容越發離譜。
這種給不長腦袋的權貴之子收拾爛攤子的私人任務,為什麼要交給他?難道他在乎那筆傭金,還是他處理小拉爾夫的事處理得太好了?沒看到小拉爾夫被害了,也就不該繼續這樣使用他吧?
或者有其他內情,巴登巴登鎮有什麼古怪的存在。
邁克羅夫特急速地翻閱了文件袋的剩餘資料。資料主要介紹了休閒宮賭場、巴登巴登鎮的勢力分布,並沒有提到另外的任務。
一切看起來很尋常,這隻是一個推不掉的私人委托。
假設真有隱情,也需要抵達巴登巴登鎮之後,憑自己去發掘。現在是真想說一句不乾了,但狡猾的信使已經提前開溜。
當下想起了明頓先生,那位應該已經先一步出發去巴登巴登鎮度假了。
邁克羅夫特想到不久後兩人在小鎮相遇的場景,這就是他自己打自己的臉,都說了不去的。
此時再看馬修閣下的信,忽然之間有一種感覺。
馬修該不是有了某種奇奇怪怪的天賦,比如他是不是丘比特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