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聖誕夜,隻剩一天了。
黑森林已經被皚皚白雪覆蓋,其側的巴登巴登鎮卻沒有太過冷清。
冬日溫泉與歐洲最奢華賭場,僅此兩點就足以吸引不少權貴名流來此度假。不過,小鎮也沒有太熱鬨,畢竟在家過聖誕才是主流傳統。
瑪麗提前一個多月預訂了旅舍,而隻要肯花錢也不怕無法享受單人溫泉浴。
撇除極為狗血的犯人逃竄時慌不擇路踹門衝入浴室,隻要挑選一家最合適的溫泉浴場,確保服務生經過嚴格訓練未經客人允許絕不入內打擾,那就幾乎不會被發現女扮男裝。
雖然必須承認凡事都會有例外,誰也不能誇口沒有0.01%的例外。
瑪麗卻仍十分愜意地享受著,做人不能為理論上的極低概率意外而放棄美妙時光。
反過來想,泡溫泉可能會被發現是女性,這種被冒著被揭穿異裝癖的泡澡太刺激了,怎麼能不來一場。
於是,12月23日的下午,她舒舒服服地半躺在溫泉浴中。
依靠著大理石浴池,感受著泉水溫熱拂過身體,抬頭就是土耳其式的半透明穹頂。
一時間,浴室內水霧繚繞,雪花緩緩飄落在半透明天窗上。此刻,仿佛身處冰火交界的仙境,忘了塵世的紛紛擾擾。
什麼?瑪麗也會有小煩惱嗎?
人在塵世,總有紛擾。比如此行巴登巴登鎮,目前看來主要目標一個都沒達成。
這次來找與聖甲蟲社相關人士的線索。
先說教導過走馬燈數凶手的教授。之所以給他去信一直沒有回應,是因為今年初時,那位教授因高燒不治過世了。
教授在巴登巴登鎮的房屋大門緊閉,所有寄給他的信件都被轉到遙遠的美國,因為他的兒子在華盛頓定居了。
要找的另一位是本·巴登,前探險社成員,在廢棄教堂見過聖甲蟲圖案的探險者,他也是行蹤成謎。
瑪麗在21日抵達了小鎮。
兩天多走訪了不少老店鋪探聽本的行蹤。本·巴登從小在此長大,據聞他並不是一個孤僻的人,那就該留下點生活痕跡。
好消息是,經由藥鋪、雜貨鋪、集市菜攤店主等人回憶本·巴登去年回到了小鎮。
年約三十八的本·巴登在閒聊中提過大學畢業後十五年間的工作,沒說具體內容,隻說經常出海去做貿易。海上奔波很辛苦,他覺得也到該歇下來的時候,就回了家鄉巴登巴登鎮。
小鎮上的人認為本·巴登攢了一筆餘生不愁吃穿的錢。他沒有再找新工作,而是享受起了生活。有時去休閒宮賭場玩兩把,有時去森林打獵休閒。
然而,本·巴登如今不在小鎮,是今年年初就開啟了一場歐洲旅行。
作為單身男士,他上無父母,又無兄妹,一個人的自由就代表歸期不定。
對於瑪麗而言,她來遲了整整十一個月。
如果能在今年年初就抵達巴登巴登鎮,可以見到活著的老教授,也就能夠拜訪仍在鎮內的本·巴登。
但沒有如果。
年初時,根本就沒有得知聖甲蟲社這條線索。
人不是神,無法提前預知。而既然尋人不遇,那就儘情享受。
瑪麗泡了溫泉,吃了晚飯,換上了一套正裝。叫一輛馬車,行駛二十分鐘左右就到了休閒宮賭場。
十九世紀早期建成的休閒宮,整體依照巴洛克城堡風格修建。
走廊牆壁、頭頂天花板是各式濃墨重彩的油畫,極儘奢華的蠟燭水晶吊燈,點燃燭火就是點燃一室的光影迷離。
燈紅酒綠之間,是揮金如土的賭客們。
瑪麗隻兌了最低額度的籌碼,她不是來賺錢的,僅僅當做旅遊打卡項目走一趟。好比後世去拉斯維加斯旅行,走過路過,隨便合適的賭場轉一圈而已。
休閒宮和後世的拉斯維加斯又不一樣。與美國式賭場充斥的瘋狂喧鬨不同,德國的賭場是優雅安靜的。
賭客們一擲千金,或贏或輸都保持著紳士般的從容。沒有得意滿誌地歡呼,也不見形如枯槁地喪氣。
人,真能毫不在意成千上百甚至過萬的英鎊損失或收益嗎?
肯定不能。隻是來到這裡的人都習慣了戴上社交型麵具,將一切情緒隱藏起來。
所謂的上流人士,有時也挺可憐的。
在休閒宮,如果有人失了風度,那才是真正的輸了。要淪為社交圈裡茶餘飯後的笑柄。
瑪麗卻沒去同情誰,她又沒吃飽撐的,何必去同情身家不菲的貴族與富豪們。
來此還有另一個目的,是找人搭話。本·巴登之前不時在賭場出沒,也許有結交一二賭友,他們對本的行蹤或有更多線索。
一間間房尋找,一層層樓觀察。
一個不小心,托盤裡的籌碼就堆積成了小山丘。
額!是贏得有點多了。
瑪麗承認這是因為數學的妙用,讓她把休閒宮的管事K都給招來了。
“原來是明頓先生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
管事K一臉和善微笑地迎了上來,“看來您今夜的運氣很好,有沒有興趣去頂樓珍寶廳試試?那裡的賭注不是現金,而是奇珍異寶,或許有您喜歡的。”
管事K彬彬有禮地問著,心底卻覺得休閒宮門口應該豎一塊牌子——數學家不得入內。那絕不是歧視數學家,而是賭場會被數學家中某些人薅羊毛,就怕哪天給薅禿了。
有那麼嚴重嗎?
休閒宮號稱歐洲最古老最奢華的賭場,敢做莊家,怎麼連這點損失都承擔不起?
管事K以前也不覺得賭場會虧損,今夜接連的內傷讓他開始反思職業生涯。
在明頓先生到來之前,是有另一個人一路向贏地賭到了頂樓,那種十賭九贏的概率真是叫人怕了。
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
管事K咬著牙默念著這個姓名。
進入休閒宮的所有賭客都要亮明身份,他也知道了邁克羅夫特為贖回那塊極品古董多彩寶石懷表而來。
半小時前,邁克羅夫特已經殺到了頂樓珍寶賭廳,瞧那個架勢是非把懷表贏回去不可。
管事K想到古董懷表就暗暗發愁,讓他這樣整天見大場麵的人發愁,可見事情不太簡單。
今夜先來了一個邁克羅夫特,再來一個明頓先生。
管事K頓覺不妙,賭場是不是走黴運了?再肥的羊,也禁受不住持續性被薅羊毛。
會不會接二又連三,持續性來一波很能贏錢的人群?不應該啊,以前來的都是有錢的文學家與作家。那些人一眨眼就輸個徹底了,他們才是賭場歡迎的大客戶。
管事K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休閒宮一貫的從容優雅氛圍是會被打破的。
今天,他就因為兩個人的出現而煩惱了。真心希望世界上如同這樣的怪才少一些,起碼彆讓那些人來賭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