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妃手裡拿著一支白牡丹, 手指撫摸過花瓣時, 卻忽然的感覺到一陣心慌,總感覺是要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她咳嗽了兩聲, 旁邊的陳奶娘一臉擔憂的看了她一眼。
“王妃,我出去問問,那裴大夫怎麼還沒來。”
陳奶娘請示過安王妃後, 便躬身退出了房間,一路往外院去找管事。
管事沒尋著,她站在遊廊上,迎麵的冷風吹得她一個激靈,隔著假山池水,陳奶娘卻在這時看見對麵素畫領著個白衣男子一路向前走。
想必那就是王妃想見的裴大夫了吧。
陳奶娘往前走了走, 恰好不近不遠的瞥見了裴大夫的正麵, 一道驚雷瞬間從她的頭頂直劈而下,她渾身抖了三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 那人影已經隨著素畫遠去了。
恒少爺?
方才撞見的那個裴大夫, 模樣輪廓竟然有四五分像恒少爺, 隻是那人卻要比恒少爺要更加俊美幾分。
恒少爺是安王妃早逝的親弟弟。
仔細再想想, 似乎更像穿男裝的王妃……
陳奶娘從小陪著安王妃長大, 王妃什麼模樣, 她都見過,沒有人比她更熟悉王妃。
回過神來的陳奶娘終於找回了自己的手腳,抄著近路, 甩著身上一抖一抖的肥肉,忙不迭的往前跑著,趕在素畫一行人之前趕到了王妃身前。
“王……王妃……”陳奶娘驚慌失措,氣喘籲籲的停下,胸腔不斷上下起伏,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
安王妃關切的看了陳奶娘一眼,將手中的白牡丹擱下,“奶娘,怎麼了?”
門外有人來報:“王妃,裴大夫請過來了。”
陳奶娘屏住呼吸,用一種更加關切和欲言又止的眼神望向安王妃,定了定心神後道:“王妃,老奴沒事。”
最終,陳奶娘還是沒說什麼。
因為那裴大夫已經到了。
安王妃點了點頭,隨意說了一聲:“請人進來吧。”
門打開了,素畫領著一個白衣人進了屋內,猶帶春寒的冷風跟著吹拂了進來,白牡丹的花瓣隨風動了幾下,白衣人的衣擺被風撩起。
裴疏進了王府彆院,本來猜測王府裡的規矩多,指不定也要整點懸絲診脈的幺蛾子,卻不想那侍女直接把他領到了王妃跟前。
裴疏不亢不卑的走上前,行過禮後,不輕不重的說道:“見過王妃。”
安王妃在他走進屋內的時候,全身頓時僵硬住了,所有的血液凝固成冰,整個人失魂一般的坐在椅子上,一雙桃花眼直勾勾的看著眼前的那位年輕人,除了眼前的白衣人,彆的一切她都視而不見。
裴疏行過禮後,輕輕從王妃身上瞥過一眼,便把視線停在了正前方的茶盞上,眼睛不斜不歪,身體端方雅正的立在那裡,他一進屋之後,全屋子的人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裴疏早已經習慣了這樣從四麵八方彙聚過來的視線,身周裹上了一層清冷疏離的屏障,將所有人的視線都阻擋在外。
隻是……坐在那的安王妃眼睛一直盯在他身上,半天都沒有絲毫反應。
“王妃,王妃!”
聽到了陳奶娘的叫喚後,安王妃才如夢方醒,她剛才整個人漂浮在雲端,絲毫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天旋地轉,這個夢便要醒過來了。
眼前的年輕人依舊清晰筆直的站在她身前,安王妃的眼睛裡氤氳上了霧氣,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滿是小心翼翼,還帶著點兒討好,不敢大聲說話,怕把眼前人嚇著,“你是……臨安城回春堂的裴大夫吧?快,快坐下歇一會兒,這一路走來累壞了吧?素錦,去把茶和果點端過來。”
裴疏:“……”
一般人急匆匆的請大夫來府中看病,應該先診脈,而不是讓大夫坐下來優哉遊哉喝茶吃點心吧?
裴疏覺得有些彆扭。
安王妃這種小心翼翼的語氣讓他很是不適,明明是個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卻又是把他當成易碎的花瓶似的,跟以前的師兄師姐一樣,明明他裴疏武功又高,醫術又好,天賦出眾,才華過人,怎麼也犯不著被人擔心掛念,但在這些人眼裡,他卻總需要被照顧被捧著被哄著。
他想抬手揉揉耳朵,安王妃的聲音有種意外的熟悉感。
裴疏以前聽過,也記得,可他心裡知道,應該隻是聲音相似,這兩人絕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安王妃似乎真不著急請他診脈,而是聊起了家常,詢問他:“裴大夫,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
下一刻,安王妃的聲音變大了不少,一雙眼睛也瞪得渾圓,確認道:“二十四年前辛亥年生?”
“是。”按照異世的算法,確實如此。
安王妃努力的平穩呼吸,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發出聲響:“我……我能看看你的左手手臂嗎?”
裴疏全身僵了一下,眼睛裡閃過一絲不可思議和難以置信,然而這抹眼神隻是稍縱即逝,很快他便低眉斂目,抬起自己的左臂,當著安王妃的麵,拉開了自己的衣袖。
安王妃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視的他的手臂,心跳撲通撲通幾乎要跳到了嗓子眼。
裴疏把寬大的衣袖撈到了上臂,露出了一片光潔的皮膚。
安王妃的心跌落到穀底,脫口而出:“怎麼可能?”
裴疏默默無言,內心思緒雜亂。
之後兩人沒有再說話,安王妃一直表現的惶惑不安,裴疏給她診脈開了藥後,終是沒忍住關切的叮囑了一句:“還望王妃日後多保重身體。”一生順遂,無病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