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宮作為整個風歧城最大的建築物, 占地麵積極廣。
而這位魔尊,顯然也是個極為小心之人,便是自己唯一的親人入宮, 也要經過幾重查驗。
孟驚蟄偷偷溜入夜生蘭身後的侍從當中,跟著一群人一起越過魔宮的大陣,直到進入魔尊的大殿之中, 見到端坐上首的, 那個帶著燙金麵具的男人。
孟驚蟄回頭看看夜生蘭, 夜生蘭此時也戴著一張麵具, 他心下暗道,難道這戴麵具是他們風歧一支的某種習慣嗎?
“拜見魔尊。”夜生蘭神情恭敬。
而帶著燙金麵具的魔尊, 此時也隻是微微點頭,便轉而詢問起公事來。
孟驚蟄預想中叔侄見麵的溫情場麵並沒有出現, 反而隻見到這兩個血緣親人之間,似是隔著一條長長的河,生分得就像是純粹的上下級。
待公事聊得差不多了, 魔尊不在說話,似是在等待夜生蘭離開。
夜生蘭猶豫片刻,還是開口說道:“魔尊,兩月前,我府上走丟了一對姐弟, 不知……”
“此等瑣碎之事, 何必要告知本座。”
魔尊語氣中雖沒有半分不耐, 但夜生蘭還是察覺到了他的不喜,當即便低下頭來, 沒有繼續說下去。
“若無他事, 你且自去。”魔尊說道。
夜生蘭猶豫片刻後, 方才鼓起勇氣,說道:“我想去看看母親。”
風歧魔尊微微一頓,很快便輕輕頷首。
夜生蘭得了他的許可,便恭敬的退出大殿,緊接著朝著另一個方向而去。
孟驚蟄本不想繼續跟下去,但卻因為她的方向而遲疑了一瞬,便跟了上去。
夜生蘭並不是去地上的某一處宮殿,而是直接去往地下。
她越往地下走,孟驚蟄便越能感受到似是要透過骨子裡的寒冷。
也不知走了多久,夜生蘭終於停了下來,她身後的孟驚蟄也停了下來。
沒有預料中母女相見的溫情,反而隔著一重帶著無儘寒意的冰冷棺槨。
一個看不清楚麵容的女子,躺在寒冷的冰棺之中,周身被花朵圍繞。
孟驚蟄見到這情形,心下一頓,本打算離開,不打擾母女相處,但很快,他的眼神凝結在那些花朵之上。
石中花。
大片大片的石中花,包裹著冰棺裡的那個女人。
在外界千金難求的石中花,到了這裡,就像是最最普通的花朵一般,十分隨意的放置在女人身邊。
孟驚蟄忍不住湊近一步,想要確認這是不是真的石中花。
可他的這一小步,卻讓他看清楚了棺槨中女人的模樣。
葉嫣然。
孟驚蟄怎麼也沒想到,葉嫣然居然會躺在這裡,姿態安詳,雙目緊閉,就像是個死人一般。
“母親。”夜生蘭輕輕喊道。
孟驚蟄再仔細望向這個女人,隻見她的麵容,雖然和葉嫣然幾乎完全一致,但卻還能看出些許不同來。
隻是這一切實在太過巧合,總是給孟驚蟄一種不太真實之感。
而夜生蘭,喚了一聲之後,便不再開口,而是繼續望著棺槨中的那個女人的臉龐,似是要將她的一切全都深深記住一般。
“小姐,時間到了。”
一個頭發花白、雙眼緊閉的老頭,不知何時出現在夜生蘭的身邊。
夜生蘭收回望向棺槨中的視線,朝著老頭輕輕點頭,緊接著一步三回頭的離開地底。
孟驚蟄跟在她身後往外走,待遠離那地底墳墓之後,夜生蘭腳步一頓,僅僅猶豫一瞬,便轉頭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這一條漆黑的,似是沒有儘頭的甬道。
孟驚蟄不知道她要去哪裡,但還是跟了上去。
而夜生蘭,像是對這個地方十分熟悉一般,甬道儘頭明明沒有了路,但她卻在牆壁上不知按了什麼,便出現了一道小門。
越過小門,便是另一個世界。
地下監獄。
地麵上巍峨高聳的魔宮下,還藏著一座地下監獄。
夜生蘭找了個角落,十分熟練的換上了一身灰撲撲的盔甲。
穿著這身盔甲的夜生蘭,摘下了她臉上的麵具。
孟驚蟄看見了一張美麗的臉龐,和他當日在陰陽墓中看到的,果真是同一個人。
隻是這臉龐美則美矣,但卻與冰棺中的那個女人沒有太多相像。
夜生蘭蹲下身來,從地上抓了一把灰,抹在了自己的臉上,緊接著,孟驚蟄隻見她突然做了個鬼臉。
孟驚蟄穿著隱匿披風,和她麵對麵站著,這突然做出來的鬼臉,倒是嚇了孟驚蟄一跳,差點讓他以為夜生蘭已經發現了自己。
夜生蘭做完鬼臉後,就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一般,原本麵無表情的一張臉,陡然生動了起來,麵上滿是流裡流氣的痞意。
夜生蘭做好這一切之後,就像是一個積年老手一般,直接混入了地底那些獄卒的隊伍中。
孟驚蟄跟在她身後,看著她十分熟練的開始跟獄卒們套近乎,不著痕跡的打探小藝姐弟的消息。
隻是她這番努力,卻並沒有太多的成效,雖然沒有暴露自己,但這地底確實沒有小藝姐弟倆的身影。
“本來還想著,都是鄰居,若是他們真的不小心進來了,我也可以托幾位老哥哥照顧一二,卻沒想到竟是連他們半點消息也沒有,估摸著應該沒進來,不知道死到哪個亂葬崗去了。”夜生蘭十分無所謂的說道。
那個年長的獄卒聽了這話後,壓低聲音說道:“這種不知道去哪的人,你還管他做什麼。”
另一個獄卒卻有不同的想法,立馬說道:“也是多年的老鄰居,打聽一下,也是應該的,其實若他們真被埋葬在了亂葬崗,那還算是好的,就怕……”
“就怕什麼?”夜生蘭趕忙追問。
這獄卒立馬神秘兮兮的說道:“魔尊跟前的五大人,前一段時間不是還從這裡調了一批人嗎?那些人,都是好手。”
在地底監獄,“好手”的含義自是不言而喻,全是擅長刑訊之人。
而所謂的擅長刑訊,也不是擅長推理斷案,而是擅長嚴刑逼供。
“魔尊又設了一個私獄?”夜生蘭問道。
“這個可不能亂猜,不能亂猜。”那獄卒矢口否認。
夜生蘭不再追問,又陪著這幾個獄卒吹了會牛後,才找了個隱秘的角落離開地底監獄。
離了地底監獄,但她卻還沒有出宮,而是換了裝束之後,拿出哨子來吹了一聲。
哨音短促低沉。
一聲過後,夜生蘭便盤腿坐下,伸手在地上畫了起來,一副簡易的地圖,緩緩出現在她身前。
不久後,一個麵容普通的魔族,便一臉恭敬的站在她麵前:“少主。”
夜生蘭點頭,在那幅建議地圖上指了兩個點,說道:“若是真的藏了人,應該就在這兩處。”
那人立馬心領神會,說道:“少主放心,屬下便是拚了這條性命,也會救出這姐弟二人。”
夜生蘭想了想,說道:“必要時,還可以讓暗部的人協助。”
那人聽了一頓,說道:“這姐弟倆到底何等重要,何至於要出動暗部的人?”
夜生蘭沒有解釋。
夜生蘭又叮囑了一番後,沒有繼續在宮中多留,而是直接離開。
孟驚蟄沒有離開,而是靠著記憶,朝著地圖上夜生蘭指示的兩個點去找,隻是他去的那兩個地方,全都是空曠的廣場,壓根沒有半點藏人的跡象。
孟驚蟄卻很快便想明白,這藏人的地方,也許不在地上,而是在地下。
隻是他對於這魔宮全無了解,此時想要找到入底下的路,無異於登天一般困難,他嘗試了許久都不得其法,隻得在宮門落鎖前離去。
孟驚蟄在夜生蘭府邸內消失一天的事,自然是引起了軒然大波,原本所有人找他都找得頭都要急掉了,但等到孟驚蟄大搖大擺的回到小院時,所有人又像是無事發生一般。
“先生回來了。”夜生蘭沒有問孟驚蟄去了哪裡,語氣隨意的就像是孟驚蟄在外麵遛彎回來一般。
而一旁的昊雪,此時正和龍吟劍待在一處,頭歪向龍吟劍那邊,看起來十分親密,說道:“他不會離開的,他的劍還在這裡。”
龍吟劍也大聲說道:“我我我在這,他不不不不跑的!”
夜生蘭沒有繼續糾結這件事,而是安撫道:“先生放心,我已經派人在宮裡查探這對姐弟的下落,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得到他們的確切消息。”
孟驚蟄親眼見了夜生蘭是如何找人的,自然不會懷疑她的誠意,對方堂堂一個千金大小姐,都能偽裝成獄卒打探消息了,孟驚蟄還能有什麼不滿呢。
一旁的昊雪卻還在陰陽怪氣,說道:“你進魔宮一趟,就得了這麼點消息?”
夜生蘭聽了,先是看了一眼孟驚蟄,似是怕被他誤會。
孟驚蟄直接說道:“我相信她。”
夜生蘭嘴角忍不住勾起,緊接著她看向一旁的昊雪。
昊雪嘴巴微張,有些不明白麵前突然的轉折,許久之後,才氣呼呼的說道:“你們夜家的女人,就是會狐媚人!”
夜生蘭聽了這話,像是被侮辱了一般,隻是她此時帶著麵具,神色並沒有那麼容易流露出來。
孟驚蟄安撫的看了她一眼後,說道:“昊雪,我沒看到夜姑娘如何狐媚,但你卻不太對勁。”
“不對勁?我哪裡不對勁了?”昊雪氣呼呼的說道。
“你好像一直在……”孟驚蟄頓了頓,似是在思考措辭,最終在昊雪的一再追問下,他方才開口說道:“你一直在用無理取鬨的方式,試圖引起夜姑娘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