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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就像是一張白紙, 被人隨意地抽出,□□成一團,最後被拋向天空, 混混亂亂的, 隻有日光照在眼裡, 其餘什麼都不知道。
宿遠西在槍響的時候就打開了地下室。
周安愣在原地, 不敢相信地說:“你這不是有暗道嗎?剛剛還說得好像...”要出去莽一樣。
她瞅著宿遠西,總覺得有古怪。
首先,她聽到了對方要被抓,於是向三號打聽到了地址, 找到了宿遠西。
然後, 她被人跟著,現在,外邊傳來了槍聲, 而且不是衝著這邊來的。
怎麼想都覺得有問題。
可她看著眉眼懨懨的宿遠西, 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這到底和她有什麼關係,說到底, 對方也隻是個受害者而已。
還處於青春期的少女個子處於抽條狀態, 四肢纖細, 漂亮的麵孔沒什麼表情,卻絕對不算是讓人心生警惕的那類。
周安盯著她, 回想起自己在孤兒院時被對方詐了一筆。
......所以這次果然也是有詐!
但是問題來了, 對方是怎麼做到的!?
周安想破腦子都想不到,伊爾本人就是宿遠西,她隻覺得自己像是被操控的木偶戲,跟著對方的節奏一步一步地來,到了結局還不知道緣由。
正如她想不到宿遠西還能吸收彆人的精神力, 還能利用愛麗絲進入彆人的精神海,從而達到穿插人手的目的。
宿遠西見周安還愣住,直接扯著她的手臂推進暗道。
“你一直往下走,看到一個階梯就往上走,你就可以出去了。”
周安震驚地瞪大眼睛,失聲:“等等,所以你——”
話還沒說完,麵前的安道門就猛地關上,階梯兩邊的燈光亮起,卻隔絕出外邊的聲音。
周安使了勁想要出去,但根本打不開。
她咬著牙,一點也不想往前走,又怕被誤傷,隻能一步步走下去,等看到另一個階梯時,乾脆坐下來,悶悶等著。
把周安推進去的宿遠西則迅速完成拉出自己的武器庫,冷靜地組裝槍械,消音手|槍,狙擊槍...
她抬起眼,在腦海裡連通愛麗絲。
【愛麗絲,回來。】
沒過兩秒,藍色精神體穿過牆壁,像是鬼魂一樣回到了宿遠西的身邊,它倚偎在宿遠西手胖,尾巴纏上她的手指,跟她報位置。
北邊五人,南邊三人,東南方兩人。
東南邊的那兩人自然是她安插洗腦的,順手用來做拱火的,正合適。
兩邊人都沒想到還有第三波存在。
宿遠西點開端腦,傳信息。
【好了,撤退吧。】
大混戰才是最快樂的,正好,還可以練習一下狙擊。
她挪開櫃子,從洞口爬出去後,在暗巷中穿梭,她早就摸透了這裡的地形,自然知道這裡最佳的狙擊點在哪。
宿遠西的槍法不算準,隻能說可以,要是在明處,她自然乾不過其他人。
但誰讓她在暗處呢。
在製高點架好槍,宿遠西冷靜地趴在地麵上,瞄準從利那邊的隊長。
他隻冒出個尖尖。
宿遠西一直凝神等待,好似過了一個世紀,對方終於冒出了頭。
她眼睛也沒眨,沒有第一時間扣下板機。
這個位置,要是呈度來,肯定能百發百中,但她成功的概率隻有30%,她還要繼續等待。
另一邊,從利利落地乾掉雷火那邊兩人後,打開聯絡。
“這邊又乾掉了一個,行不行啊,不行我就撤退了。”
“行,你小心點。”
剛要結束對話,從利就聽見那邊傳來了怦然巨響。
她眼神一凝,追問:“你那邊什麼情況?”
可對方遲遲沒有傳來聲音,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
不知過了多久,周安忽然聽見上麵傳來了聲音。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緊張地站起來,捏著刀柄,屏住了呼吸。
“你還沒走啊?”
熟悉的聲音瞬間讓周安鬆了口氣,她眼神四處飄蕩了一會兒,才咬牙說:“我乾什麼要走?不爽啊?”
宿遠西有些無語。
她擦掉手上的冷汗,站在階梯上垂眼看著周安。
周安輕輕嗅了嗅,聞出了她身上的硝煙味,麵色古怪地看著她。
“你真的去了?”
宿遠西笑了笑,“當然,既然敢盯上我,那就要做出被反殺的覺悟。”
周安一時無言。
隨後,宿遠西慢悠悠地走下階梯。
“彆想著回去了,上邊肯定有人搜查,走暗道出去吧,再晚一會兒,你也要被抓了。”
周安心裡堵著一股氣,卻不敢不聽宿遠西的話。
她謹慎地跟著宿遠西,不放過這個暗道任何一點細節,但讓她失望的是,這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逃生暗道。s
前邊的身影走得極快。
走在向下的階梯上,腳步聲似乎與心跳聲重合,周安吞了吞口水,問:“你早就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嗯。”
一個嗯字可打發不了周安,她露出不滿的神情,卻無可奈何。
她的目光隨著對方起伏的發尾而上下飄動著,等到對方突然停住了腳步,打開門,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明晃晃的白日再次閃過她的眼,周安眯起眼睛,遮住了上邊的光才勉強地睜開了眼。
“...這是哪裡?”
宿遠西頭也沒回地說:“恭喜你,來到了紅骷髏的地盤。”
周安遲鈍地嗯了一聲,過了兩秒,她震驚地瞪大眼睛。
因為驚悚,她的聲音近乎失聲。
“等等,你的地道為什麼會連到這邊!?”
宿遠西淡定地說:“因為我有人脈。”
這回答...沒毛病,但周安覺得她在驢自己。
宿遠西轉過頭,笑道:“你不是想知道從利去哪兒了嗎?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見醫生?”
周安瞬間立在了原地。
她覺得自己成為了隻能橫向走動的螃蟹,根本無法前進後退,去和不去的選項後果一致。
好吧,如果這是一場遊戲,她可能走到了結局的前夕。
不然...怎麼會出現這麼荒唐的事情。
隻能跟著從姐開能見到的醫生,在宿遠西口裡就像是隨處可見的小人物,她很想尖叫、抓住對方的衣襟質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在現實中,她隻能作為被選擇的一方。
周安張了張口,凝神靜聽,眼睫毛顫動著,搖了搖頭,可下一秒,她又點頭了。
“所以是想去,還是不想去?”
“去!”
她無所謂真相到底如何了,反正就要去!
宿遠西看她做出了選擇,挑眉。
太陽剛好從雲朵中出來,光束掠過發絲,抵達地麵。
周安見到她的眼睛閃閃發光,鎏金一般的光澤連日光都無法比擬。
她嘴巴嚅動著,結結巴巴地說:“21號...你、你的眼睛...”
宿遠西剛好掐準的時效過了,眼瞳裡的水墨如海水退去,金光就如火焰逐漸點燃眼瞳,極其奪目。
如果她現在大搖大擺地走出去,黑網肯定流傳出她的定位。
在懸賞上,一雙金眼,六十萬,活捉,一百萬。
肯定有不少人動了歪心思。
一百萬啊,那可是獵人們奔波一輩子都不一定賺到的數額。
說實話,就連宿遠西自己都忍不住心動了一下下。
宿遠西眨了眨眼,露出了笑容。
“很漂亮吧?”
周安就像是被蠱惑了一樣,情不自禁地點頭。
她摸著自己的良心說,無論是眼睛還是那張臉,都漂亮得格格不入,這讓她懷疑,對方真的還是她記憶中那個膽小安靜的宿遠西嗎?
周安忍不住問:“你...真的是她嗎?”
宿遠西的金眼好像閃爍了一下。
她輕輕回應:“你覺得呢?”
周安微微睜大眼睛,心猛震了一回,內心有個聲音在尖叫。
她不是,她絕對不是!她肯定是替代了原來的那個女孩——!
但奇怪的是,周安聽到自己腦海裡有另一道聲音冒出。
如果她不是,那宿遠西還能是誰呢?
她就是宿遠西,她隻是變了而已,就像是蝴蝶脫繭一樣,她隻是成長了而已。
這種怪異的現象讓她的身顫抖了起來,瞳孔微微擴大。
宿遠西靜靜地看著周安,看見她的神色變化莫測,聽到她顫抖的聲線。
“我、我不知道。”
宿遠西的靜默讓周安冒出了不安。
她有種錯覺,好像自己在麵對伊爾一樣,那種情不自禁打顫的感覺簡直一模一樣。
不不不,這怎麼能一樣。
周安在內心嘲笑自己,再怎麼樣,伊爾可是三星獵人啊,宿遠西再厲害,也隻是個沒分化的未成年,根本沒辦法相提並論。
宿遠西驟然收回視線,聳肩:“這你都能說不知道,也許你該去看眼科了。”
周安:......
把她剛剛亂七八糟的情緒還回來!
算了算了,有金眼的又不是她,她怕什麼!?大不了對方被抓走唄!也不關她事!
周安抱著這樣的想法,悶聲跟著宿遠西。
當兩個身影出現在巷子時,旁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宿遠西身上。
眼睛,金色的眼睛。
六十萬,一百萬!
那是活生生的一百萬!
這跟寫著一百萬的支票行走在陸地上有什麼不同!?
眾人蠢蠢欲動,又躊躇不前。
偏偏這裡是醫生的地盤。
要是在這裡出現亂子,醫生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在一百萬和性命中做選擇,終究還是有人耐不住動了手。
周安隻覺得眼前一花,有人瞬間拿到刀衝上來,她眼瞳瞬間睜大,可下一秒,一切都停止了。
不對,不是停止了。
哀嚎聲回蕩在上空中,槍聲一並響起,但預想中的中彈並未出現。
宿遠西的速度太快了,任誰也沒看清她的動作,隻覺得眼前一閃,鋒利的刀刃割破對方的眼後,順勢抓住對方的衣領當擋箭牌,那子彈破入腹腔中,偷襲者渾身哆嗦了一下,噴血而出。
現場好似安靜了一刹。
周安愣在原地,她見到宿遠西放開男子,對方的身影徑直倒在了地麵上。
肮臟的地麵上,血液如河流一般蜿蜒曲折,抽氣的聲音回響在安靜的巷子內。
剛剛發生...發生了...什麼?
一把泛著冷光的長刀橫在自己眼前,血液順著邊緣滴答落下。
這甚至不是光劍,而是最簡單不過的冷兵器。
很乾脆利落的一刀。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宿遠西的成長竟然如此驚人,在幾個月前,她分明還是隻能和秦義打平手的新手,但現在,周安敢擔保,她絕對可以打五個秦義都不用眨眼。
她們之間的差距拉得如此之大。
宿遠西安靜地放下刀,踩過還在呻|吟的偷襲者,對方慘叫一聲,她冷冷一瞥,對方立刻哆嗦著閉上了嘴巴。
周安心跳如雷,連忙跟上去。
接下來的路程,她仿佛變成了啞巴,一句話都沒講。
當宿遠西推開酒吧大門時,裡邊五光十色的霓虹燈跳躍著落入眼底,嘈雜的聲音如潮水湧入耳內。
緊隨其後的周安是第二次來到這裡。
四處投來的視線或明目張膽,或隱晦。
相比較跟著從利來的那次,這次的目光更囂張,大概是看到了她身邊並無保護人。
宿遠西就像是沒看見那些眼神。
在門邊守著的秦眾見到了宿遠西,一頓。
除了第一次外,宿遠西來到這裡都是戴上端腦做光學影像才來的,但這回卻是沒有做任何偽裝,比第一次還要坦蕩。
略顯稚嫩的臉龐上,那雙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輝的眼睛太惹眼了。
宿遠西環視了一圈,根本沒有繞路,像砸場子一樣穿梭過人群。
人們紛紛側讓,如摩西分海般,眼睛卻緊盯著她。
酒保看到了宿遠西,微笑著和麵前的人說:“嘿,不看一眼嗎?”
呈度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脫離偽裝的搭檔,一時之間還有點懷念。
什麼呀,原來嬰兒肥都還沒有退去。
嘖,醫生還真會榨用童工,這麼一想,那麼一丁點良心都要激發出來了。
“我要是邀請她喝酒的話,她會答應嗎?”
旁邊有人接話:“小心點,她的刀還帶血呢。”
能來這裡都是人精,哪有人會錯過她那把長刀上的血跡。
呈度笑了笑,沒有再說話,謹記宿遠西跟她說過的話。
當不認識嘛,這不簡單嗎?
......
醫生脫下手套,按清潔鍵後,手術台上的痕跡都被蒙霧籠罩住,過不了多久,便處理乾淨了。
她起身走出手術室後,開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裡。
那裡有兩個站著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