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保國低頭查看,隻見她被曬的紅紅的小腿上那兩條明顯的東西,臉色一變,立刻彎下身拿掉扔到田埂上。
刺痛的感覺終於沒了,魏蘭蘭反應過來那附在自己腿上的惡心東西是什麼,崩潰了,哇哇大哭起來。
她太可憐了,竟然還以為腳刺痛是太陽曬的,白白被這東西附在自己腿上這麼長時間。可她懂什麼,長這麼大第一次下地插秧,哪想到會遇到水蛭這種東西。
嗚嗚,太惡心了。
魏蘭蘭哭的淒慘,不遠處熱心的村民以為她發生了什麼事,都停下手中的話,過來關(八)心(卦)。
“蘭蘭啊,是不是又挨你媽罵了?”
默默插秧累成狗的魏蘭芳:????
“還是你嫂子又欺負你了?”
插秧主力軍宋雁荷:????
“嗚嗚,哇哇。”魏蘭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沒辦法回答彆人問話,隻得指責那被仍在田埂中的兩隻水蛭。
村民看清楚了,臉上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農村人,田裡來田裡去的,竟然還有怕這東西怕成這樣的。村長家的小兒媳婦未免也太嬌氣了些。
不是婆媳吵架,不是妯娌矛盾。沒勁。散了散了,還是回自家田裡乾活吧。
魏蘭蘭可不管彆人怎麼覺得,她就是覺得惡心,渾身雞皮疙瘩,她從小就怕這些滑溜溜沒有毛的東西。
被村民冤枉又沉冤得雪的魏蘭芳婆媳看到魏蘭蘭被這常見的東西嚇得那麼嗆,挺幸災樂禍的,低聲吐槽著她不中用。
有的人啊,一說彆人不是,渾身就充滿勁。
這不,邊說魏蘭蘭不是邊插秧的魏蘭芳和宋雁荷,不知不覺把劉保國剛挑回來的那擔秧苗都快插完了,才猛然發現魏蘭蘭還站在田埂上哭,劉保國束手無策安慰。
兩人頓時火大了。
魏蘭蘭這是在借機偷懶吧!
宋雁荷氣到鼻子冒煙,對旁邊的婆婆說:“媽,他們再這麼站下去,這塊田上午怕是乾不完了。”
魏蘭芳何嘗不是憋了一肚子火,隻不過一開始魏蘭蘭哭的太過淒慘,村民又那樣誤會,她總不好破口大罵中了那些人的猜測吧。
所以她忍著,告訴自己,就當自己到了八輩子黴,找了個嬌氣的兒媳婦。
可這也太嬌氣了,看熱鬨的人都走了,活都被自己和大兒媳婦乾完了,還在哭。魏蘭芳忍無可忍。
故而,大兒媳話一落,她啪一聲把手中最後一摞秧苗插進泥地中,冷眼看向魏蘭蘭,準備破口大罵。
“魏……”
“嗚嗚,我又落後媽和嫂子很多了,嗚嗚,我得乾活了。”魏蘭蘭終於緩過來了,看到自己又落後一大截,很自覺地知道要乾活,邊說邊小心翼翼下田,腳一碰到軟趴趴的泥巴,哭聲又大了些,但依舊勇敢不退縮。
魏蘭芳名字都沒機會喊出來,目瞪口呆,神色複雜看著那個邊哭便插秧的小兒媳婦。如鯁在喉。
魏蘭蘭這般堅強懂事,劉保國看得難受,可也知道活還是得乾。
他能做的,就是把這片天地粗略掃了一遍,確認是否沒有水蛭。
當然,這種排查方法自然是不怎麼靠譜,隻能說聊勝於無。
可他這一舉動,確實讓魏蘭蘭安心了不少。
還好接下來整個上午,並沒有再出現水蛭,劉家人總算無驚無險完成了這片田地的插秧任務。
眼看也中午了,大夥陸陸續續收工回家。
魏蘭芳擔心去調解的劉星火,洗乾淨手腳後便說要去劉福星那邊看看,其他四人則先回家做飯。
等到飯都快煲好了,還不見兩人回來,劉保國有些不放心,決定去看看怎麼回事。誰知道也是一去沒有回頭。
魏蘭蘭餓極了,還好劉家並沒有說一定要人齊才能開飯的規矩,特彆是這種忙的時候,在家的人通常都會先吃,給晚回來的人留足飯菜就行。
所以,等了好一會不見人回來後,她問:“大哥大嫂,你們先吃飯嗎?”
宋雁荷為表示對公公婆婆的尊重,表示不吃,並半開玩笑半認真說她吃飯最積極。
魏蘭蘭哦了聲,吃飯積極這事她是認的,且不認為是什麼壞事。
“大嫂,我餓了,就不等了。”
宋雁荷笑容僵在臉上。
魏蘭蘭進廚房給自己裝了一碗飯,又夾了些鹹菜,坐在自己房門口的小板凳上,專心致誌扒飯,絲毫不介意宋雁荷時不時投射過來的目光。
兩碗飯畢,她終於滿足舔了舔唇。
宋雁荷嗬嗬冷笑:“蘭蘭胃口挺好的,都趕上我們家保業了。”
魏蘭蘭微笑解釋:“可能還在長身體階段吧,”
她是說真的。
可宋雁荷氣得嘴角抽搐,十八歲還長身體,騙小孩呢。她惱魏蘭蘭,更惱火自己,何苦讓自己餓肚子。
後知後覺的宋雁荷沒好氣叫自己男人吃飯。
進廚房前,她實在忍不住說了魏蘭蘭一句:“真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心安理得吃白飯的。”
魏蘭蘭眨了眨眼,不解大嫂怎麼會說出這麼不講道理的話。她明明有付出勞動,怎麼能說吃白飯呢。
想了想,她覺得必須和大嫂說清楚,免得大嫂不高興,又生悶氣,活活把自己憋出病來。正值秋耕,正是需要勞動力的時候,可不能生病。
魏蘭蘭走進廚房,認真且誠懇,和大嫂說自己在劉家乾的家務:摘菜、燒飯、洗衣服、插秧割稻穀。
宋雁荷以為她和自己理論,臉拉的老長。她的男人就是個吃裡扒外的。
劉保業擔心她們吵架,忙在中間說緩和的話:“可不是,家裡地裡都要忙活,太不容易了。”
宋雁荷這下不僅臉拉的長,臉色也黑了。
把話說清楚了,魏蘭蘭安心回屋睡午覺。
下午還得繼續插秧呢。
廚房裡隻剩下劉保業兩口子,宋雁荷看著吧嗒吧嗒吃得老香的男人,氣得恨不能把他碗裡的飯全摳出來。
劉保業扒完一碗飯,看媳婦瞪眼看著自己,碗中的飯還剩一半,鼓著腮幫子對問她:“媳婦,吃飽了?那你碗中剩下的飯給我吧。”
說著,還伸出手去拿她手中的碗。
宋雁荷啪一聲在他粗壯的手臂上打了一下,凶巴巴吼道:“對,我是氣飽了。”
這個吃裡扒外的蠢男人!
宋雁荷化氣憤為食量,硬吃了三碗飯。
吃,狠狠吃,以後都要比魏蘭蘭吃得多!
劉保業看傻了,心想,還好今年收成好,不然說不定還不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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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蘭蘭睡的迷迷糊糊,最後是被劉保國喊醒的。
她揉著惺忪的眼,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劉保國其實是才回來,匆匆扒了兩碗飯,又要出門乾活了。
走在路上,劉保國和其他人說了下劉福星那邊的情況。
劉福星和劉福貴媳婦互不退讓,無法調節,最後老人決定分家。以後各乾各的,各養各的小孩。所以今天劉星火怕是都要待在那主持他們家分家的事。
“這樣也挺好的,事情總要解決的。”魏蘭蘭有些羨慕公公,可以因為這事不用乾活。
劉保國沒做聲,卻是輕輕點了點頭。
劉福星家這兩天發生的事,讓他有所頓悟,重新認識到,分家,也許並不是一件壞事。
其實,有所頓悟的不僅劉保國,也包括劉星火。
在劉福星家待到漫天繁星,總算幫著協調好分家一事。走在黑漆漆的村道上,他長長舒了口氣。
也許,到了適當的時候,他也應該讓兩個兒子分家。
一路想事,不知不覺就到家了。
劉家兩房人坐在院子上納涼,看到劉星火回來,都有些好奇劉福星家的事。
劉星火大概講了下,便去洗澡了,留下其他人在哪嘰嘰喳喳討論。
宋雁荷的關注點和旁人不同,她聽到劉福星父母竟然跟了小兒子劉福貴,小聲嘀咕:“果然,老人都是疼小的。”
說是說老人,其實不過四五十歲,都還是能乾活的勞動力,農閒的時候也能幫著帶帶小孩乾乾家務。但多了兩個老人,就多了兩張嘴吃飯,這點也是不好。
她幽幽看了魏蘭蘭一眼,開玩笑問:“蘭蘭,如果以後分家,你希望爸媽跟你們還是不跟?”
“當然是……”魏蘭蘭話突然停住,不跟二字立刻吞了回去。
好險啊!她自然是不想和公婆同住,但當著老人的麵說出來,有點太殘忍了!
她魏蘭蘭可真是善良中的典範。
宋雁荷等著她把話說完,偏她閉嘴了,隻好再次問:“當然是什麼?”
“當然是以老人意見為主。”魏蘭蘭機智改了說法,老人意見為主,她的意見為輔,兩者意見統一才能一起住。
劉保國想著很快要九月了,也沒心思和大家一起乘涼,起身回房看書。
魏蘭蘭害怕大嫂追著她探討‘和不和公婆同住’這個問題,也趕忙裝累跑回房
當然啦,她也可以撒謊或者換另一種說法,機智如她,難道還回答不好“願不願意和公婆同住”這個問題?但現在既然逃避能解決問題,她還是不要費腦筋了。
她不知道,其實宋雁荷和魏蘭芳才不信她這卡頓後的回答。那脫口而出沒說完的話留給了她們一肚子懸念。
直到回到自己房間,躺在鋪著涼席的床上,兩人都不約而同在心裡琢磨,魏蘭蘭那未說完的話,是‘當然是跟’還是‘當然是不跟’?
宋要荷努力回想魏蘭蘭剛才回答時的神態語氣,一會覺得她是要和公婆同住,一會又覺得她不要和公婆同住。
其實宋雁荷這些所謂猜測,不過是代入了自己角度去衡量利弊得出。她既覺得公婆這年紀,至少未來十年還有用處,能幫著乾活帶孩子。又覺得公婆若真是老到不能自理的時候,丟給她沒有道理。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劉保業也沒法安睡。
“媳婦,快睡吧,明天還要乾活。”
“先彆睡。我問你個事。”宋雁荷乾脆把他拉起身,問以後兩兄弟分家,父母跟誰。
劉保業困了,聽到她問這麼無聊的問題,沒好氣答道:“你真是吃飽了撐的。這問題還用問的?自然是跟我們。”
父母跟長子,這在劉家溝再常見不過了。像就福星家那樣,分家後跟小兒子的,還是少數。
明明對這答案不意外,可宋雁荷聽了就是非常不舒服,叫囂反問:“為什麼一定是跟我們?你弟就不用管了?”
“怎麼不用管?你放心,我們劉家和你們宋家不一樣,保國不會不贍養父母的。”
宋雁荷父親是長子,宋家分家時因為父母跟他,分得了老房子,二叔一家則被迫出去建了新房。剛分家哪幾年,二房彆提有多苦哈哈。但也無可厚非,宋家幾兄弟姐妹也沒人說什麼,畢竟老人是跟著大的。
然而幾年後,老人年邁,臥病在床,需要人照顧。幾兄弟姐妹商量後,大房和二房兩家人商量輪流照顧,大房照顧半個月,二房照顧半個月。出嫁的幾個女兒嘛,偶爾回家看看就好。
宋雁荷叔叔和嬸嬸也算是厚道人,輪到他們照顧的時候,也會過來儘心儘力照顧。可這樣後來大房還是有了分歧。
大房覺得輪到二房照顧的時候,應該把人接過去住。二房覺得,老房子本來就是老人的,大哥一家是因為跟著老人才住在老房子。
可大房的人才不管,輪到二房照顧的時候,竟直接把老人抬到二房家門口。二房氣得吐血,一路罵罵咧咧又把老人抬回老房子……
兩房人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弄得很是難看,老人也很是狼狽。
爭爭吵吵兩年,老人過世,這鬨劇才結束。
分家前宋雁荷已經嫁給劉保業,對於娘家那些醜事,可以眼一閉當看不到。可是她那些未婚嫁的弟弟妹妹就慘了,直接影響了嫁娶,不管是娶的媳婦還是嫁的夫婿,都不那麼理想。娘家那邊也一直不怎麼和睦,所以她也不怎麼願意回娘家。
她自己知道娘家什麼情況,可知道歸知道,還是不願意被自己丈夫這麼說。
宋雁荷眼眶一紅,開始細數自己嫁到這個家來吃了多少苦,現在日子好起來了,他就嫌棄自己。
抽抽搭搭哭得劉保業頭都大了,趕忙認錯。
娘家是娘家,她是她,這媳婦跟著自己確實吃苦耐勞,他沒什麼好不滿的。
宋雁荷這才滿意,眼角含著淚睡下。
而魏蘭芳那邊,也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在給孩子們眼中,以後分家後,是他們兩個老人跟著其中一家過,而非和他們過。這讓她心裡很不是滋味。
在劉家溝,孩子分家後父母基本都是跟長子的,她想了想,以後自己跟著大兒子一家確實好一點。跟著小兒子這一對矯氣的,不得累死。特彆是那魏蘭蘭,手不能提肩不能挑。
想著想著,她也是熬不住疲憊,不知不覺睡去。
農村,晚上沒什麼娛樂節目,人都睡得比較早。晚上八、九點左右,劉家院子裡就沒人了。
整個劉家溝漆黑又安靜,隻偶爾聽到幾聲狗吠聲。
魏蘭蘭和劉保國是少數沒睡的積極青年,還點著煤油燈看書呢。
最後一本曆史課本也被魏蘭蘭看完,她心不在焉把玩著書本,忍不住感歎:“要是能有解解悶就好了。”
劉保國拿著鉛筆做題的手一頓,抬起頭看向她:“你……喜歡看?”
“那可不。”她魏蘭蘭在晉江文學城的讀者號可是高級vip,這麼多年來看過的沒有千本也有900本。可惜這時代彆說網站,連網絡都沒有,她也不能和他說。
劉保國抿嘴一笑,眼神忽然亮了起來。看得魏蘭蘭呼吸一滯,下意識捂住砰砰跳的心臟。
好家夥,天天對著,都還能被驚豔到。她的小哥哥可真好看呐。
“我給你看個東西。”劉保國說的神神秘秘,站起身,走到牆角,從一個大木箱裡翻出一堆舊衣服後,拿出一用破衣服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東西。
魏蘭蘭忽然猜到了些什麼,目不轉睛看著劉保國小心翼翼打開。
果真是一堆書。
《傾城之戀》《少年維特之煩惱》《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安娜卡列尼娜》……
都是名著,不過她一本都沒看過(理直氣壯)。
“這些,看過嗎?”劉保國語氣有難掩的興奮。
魏蘭蘭羞澀搖了搖頭,她比較喜歡看言情。
“這些,你都看過?”
劉保國也有些羞澀,點點頭:“看了幾遍。”
說完心裡有些忐忑,她應該不會覺得男人看很奇怪吧。
果然,魏蘭蘭不僅沒覺得奇怪,還豎起大拇指,一臉敬佩:“了不起啊。”
想當年讀高中的時候,她也不是沒想過往自己腦海裡塞幾本世界名著,奈何名著都需要仔細品嘗,她看了幾頁就又去追爽文了。
劉保國鬆了口氣,對她說:“這些書都是以前在劉家溝插隊的幾個知青送給我的,你也愛看,就拿去看吧。”
“謝謝。”魏蘭蘭昂起頭,一臉感激。
名著就名著吧,在這個時代精神享受可以說是奢侈。
劉保國又問了下她看過什麼書,魏蘭蘭一臉驕傲,隨口羅列了幾本。
什麼《尚書家的貓》《哀家不頹,更加不廢》《教授掉馬以後》《皇上,你可以不行》。
隻聽名字,劉保國就目瞪口呆,緩緩問出:“不會是禁書吧。”
魏蘭蘭嘿嘿笑了幾聲:“倒也不是,普通的言情,寫的一般,不怎麼出名,應該沒幾個人聽過。”
劉保國鬆了口氣,小聲嘀咕:“隻要不是違禁書就好。”
魏蘭蘭恍然大悟,原來他誤會自己看小黃文。
嗐,那可真冤枉,晉江哪有什麼脖子以下的呢。
她隨手挑了張愛玲那本《傾城之戀》,感覺應該比較好入手。
本以為是催眠讀物,誰想到,靜下心來看,這本竟是那麼好看。
時間一點點過去,劉保國都要收拾課本準備睡覺了,魏蘭蘭還欲罷不能,擺了擺手,讓他先睡。
“放心,我是個懂節製的,看完這一章就睡。”魏蘭蘭臉不紅氣不喘說著,完全忘了當年自己追文可是試過通宵。
單純的劉保國信了,睡了一覺醒來,發現魏蘭蘭還捧著那本書看得津津有味,眉頭一擰。
說好的懂節製呢,他就不該信。
最後還是劉保國強收了那本書,魏蘭蘭才心不甘情不願爬上床。
第二天,整個人睡眠不足精神憔悴,頂著大大黑眼圈出門。
一路遇見不少下地乾活的村民,都以為魏蘭蘭乾了一天活就沒了半條命,一臉的同情。
就連魏蘭芳和宋雁荷也這麼以為,插秧的時候,哪怕她彎著腰半天沒進度,也不敢催促,任由她慢悠悠乾。甚至,還生怕她忽然一頭栽進泥地裡。
彎腰插眼順便沉浸於劇情中的魏蘭蘭:嗚嗚,蘇蘇,媽媽的小心肝,你到底能不能分得財產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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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了插秧,整個農忙總算告一段落,魏蘭蘭的《傾城之戀》也看完了,在看《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經常沒看幾頁就犯困,然後順利見周公。
睡眠大好,加上不用下地乾活,魏蘭蘭氣色好看了許多,左右鄰居看了都要誇一句。
魏蘭蘭被誇得心情美滋滋的,並且驚喜發現她是易白體質。隻要捂就好不曬太陽,皮膚就很快白回來。這可把她美壞了。
相比她,劉保國則憂心忡忡許多。想到自己很快要去縣城讀書了,有些放心不下魏蘭蘭,一有時間就事無巨細和她說要注意的地方。
魏蘭蘭一一應下,但不保證做到。
這日,輪到魏蘭蘭洗碗,吃過早飯後,她站在井邊打水。
如今對於打井水,她可是很熟練了。一手抓著繩子,一手拿著塑膠桶反扣著扔下去,砰一聲桶就裝滿水。
隻是她小胳膊小腿的,拉這一桶水上來還真是有點吃力。
劉保國剛好從外麵回來,趕忙走過去幫她,輕輕鬆鬆拉起一桶水,並順便把碗碟給洗了。
低頭洗碗的時候,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以後我不在家,你若是覺得提一桶水艱難,就半桶半桶來。”
魏蘭蘭坐在小矮墩上,聽到這句充滿關心的話語,捧著臉,笑眯眯問:“你是在擔心我嗎?”
劉保國臉刷一下紅了,頭低的更厲害。
魏蘭蘭看到他紅紅的耳根,隻覺得容易害羞的小哥哥可愛死了,讓她起了挑逗之心。
“小哥哥,今天不用乾農活,我們去走走唄。”
“你喊什麼呢!”劉保國被那一聲小哥哥嚇了一跳,還好此時院子裡並沒有其他人。
“小哥哥呀。”魏蘭蘭眨了眨眼,看著他臉頰那抹紅暈又大了一圈,看得她忍歹念橫生,半逗他半撒嬌道:“小哥哥帶我去玩吧。”
晴天驚雷般,轟一聲。劉保國隻覺得一股熱浪湧上頭,手中的碗差點沒拿穩。不用照鏡子也知道,這會他的臉,肯定紅得像熟透的蝦。
他隻得把頭垂的更低,恨不能拿個什麼東西遮擋。
想想魏蘭蘭嫁過來後,恰好趕上農忙,也沒去哪好好玩過……劉保國拒絕的話卡在喉嚨。
“你想去哪裡玩?”他琢磨著劉家溝也沒好玩的地方,是不是要去鎮上?
“隨意,你決定就好。”魏蘭蘭捧著臉,笑的彆提多燦爛。她的重點不是玩,而是小哥哥帶她玩。
劉保國麻利洗完碗,對她說:“行,我回屋換件衣服。”
魏蘭蘭也趕忙起身走到陰涼的屋簷下,笑看著劉保國帥氣的背影。
還真是個小可愛,帶她去玩也這麼認真。嘻嘻。行,她就不問,看看他要帶自己去哪裡。
沒多久,劉保國換了身新淨的衣服出來,臉上的紅暈還沒完全褪去,一臉羞澀對魏蘭蘭說:“走吧。”
“好咧。”魏蘭蘭蹦蹦跳跳走向他,忽然開始期待接下來的這一天。
走了一段路後,魏蘭蘭看出,這是要往村口方向走,而劉家溝小學,恰好在村口方向。
魏蘭蘭在心裡暗暗猜測,莫不是要帶她去提前熟悉環境?
可真是善解人意的小可愛!加分加分!
不過她很快知道自己猜錯了,到了村口,劉保國並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而是繼續往前,直接出了劉家溝。
不是帶她熟悉學校啊,魏蘭蘭對此更期待了!嚶嚶嚶,他到底要帶自己去哪裡呢?好好奇,可又努力告訴自己,忍住,彆問。可愛的小哥哥不說,自有他的道理。
然而,走啊走啊,出了劉家溝好久,劉保國依舊悶不啃聲領著她往前走。
魏蘭蘭被曬得皮膚發燙,如果不是兩人相處了一段時間,知道他人品如何,隻怕都會懷疑他是不是要把自己領去賣了。畢竟,誰讓她貌美如花呢!
她腿也酸了,實在忍不住了,擔心劉保國太單純,帶著她太陽底下傻遛彎。
這麼一想,心抖了抖。
“我們要去哪裡?”魏蘭蘭不搞什麼驚喜了,微喘著氣,抬手擋在額頭前,努力讓眼睛避免太陽的直射。她已經有點眼冒金星了。
劉保國以為她知道,這條路是去鎮上的必經之路,魏家村鄧家存宋家村要去鎮上都是走這裡。
他紅著臉,小聲說:“去鎮上。”
魏蘭蘭記得,劉家溝離鎮上十幾公裡(⊙o⊙)…
他這麼措不及防要帶自己去鎮上,怎麼不說一聲呢,不然至少能撐把傘吧。
小可愛濾鏡破碎,此刻,魏蘭蘭甚至想把他衣服扒下來遮太陽。
“我走不動了,想喝水。”魏蘭蘭左右張望,最後找了棵樹葉比較茂盛的小樹躲太陽。
這情況有點出乎劉保國意料,他有些束手無措現在魏蘭蘭對麵,一臉的囧意。懷疑自己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
啊,顏控魏蘭蘭看得好難受。小哥哥一副做錯了事般站在自己跟前,讓她好想摟入懷,告訴他,姐姐不怪你,可姐姐真的走不動。
魏蘭蘭隻是想,但她高估了自己的自製力。等整個人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這真這麼乾了。
她,輕輕靠在劉保國寬厚的胸前,說自己走不動。
劉保國完全沒想到她會靠過來,還撒嬌。全身繃得緊緊的,又不敢推開她。
“那麼麼辦?回去?”他的聲音和身子一樣僵硬!
回去?魏蘭蘭擰眉!
都走了四分之一了,如果這時候回去,不是白折騰了二分之一的路程?(一來一回,她魏蘭蘭可是很會算數的)
她拒絕!而且她沒去過鎮上,想去。
要不,堅強一點,把這後麵幾公裡路走完?
猶豫之際,劉保國又硬邦邦開口:“你不是說想吃冰棒嗎?鎮上有賣。”
有冰棒吃!!!
魏蘭蘭來精神了,這麼熱的天氣能吃上冰棒,她沒什麼不能堅持的。
“歇了一會我又有點力氣了,我們繼續走吧。”魏蘭蘭麵不改色,撩了撩額頭上濕漉漉的頭發。
走了兩步後,她又想起一件事。
“我沒帶錢!”她一臉嚴肅看著臉紅紅的劉保國。沒帶錢,冰棒還能吃到嗎?
“我有。”劉保國從口袋裡掏出一疊紙幣,一份分,兩分,五毛。金額很小,但加起來也有幾塊錢。
“哪來的?”魏蘭蘭看著皺巴巴的錢,兩眼一亮。
“忙完插秧後我不是陪同村幾個大哥去了幾趟鎮上賣農產品嗎?他們算數不好,怕被人坑,就讓我一起幫忙,賺的工錢。”
魏蘭蘭聽後心如刀割,難怪那兩天他要幫著幾個村民挑穀子花生去鎮上,她那時候還以為是互相幫忙。
瞧他說的輕飄飄的,哪裡隻是幫著算數,明明還有付出體力勞動才賺這麼點錢。
說也奇怪,以為是互相幫忙的時候,她也沒多難受,因為大家都是這樣挑東西去鎮上賣的。可知道是拿勞動力賺錢,她就特彆難受。
可能是因為今天親自走了一段路,知道去一趟鎮上不容易。也可能是覺得付出那麼多體力勞動才賺這麼一點錢,她心裡不舒服。總之她現在特彆心疼劉保國。
等到了鎮上,她一定要好好吃,決不能辜負了他的血汗錢。
有了冰棒做支撐,魏蘭蘭堅強從劉家溝走到鎮上。
劉保國也沒食言,第一件事便帶她去買冰棒。
一根冰棒兩分錢,魏蘭蘭見他隻買了一根冰棒,小聲在他耳邊問:“我們要共吃一根嗎?”
劉保國原本就被太陽曬的紅紅的臉,更紅了,趕忙把冰棒遞給她:“你吃,我不吃。”
魏蘭蘭笑眯眯拆著包裹著冰棒那層包裝紙,一臉堅持道:“不,就要我一口你一口。”
酷暑炎炎,一根小小的冰棒冒著寒氣,彆提有多誘人。
魏蘭蘭咬了一小口,冰涼的感覺通過口腔瞬間傳達到四肢,這舒服感沒辦法用語言形容。她隻能說,身上每一個毛孔都熨帖了。
她感動的想落淚,忍不住讚歎:“好吃!我沒吃過這麼好吃的冰棒。”
其實這時候的冰棒很簡單,就是簡單的把糖水冰城塊的感覺,比不得後世那些雪糕。可她就是覺得,從來沒有在一根冰棒得到過這樣的滿足感。
劉保國笑了,冰棒不都一樣嗎?還沒吃過這麼好吃的,不過他也算知道了,魏蘭蘭這張嘴啊,隻要碰到好吃的,就會來一句‘我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都成口頭禪了。上次鄰居給了一點水煮花生,她也是這麼說的。
魏蘭蘭不知道劉保國已把她本質看透,還想著要做一個懂分享的人,咬了兩口後,把冰棒遞到他嘴邊。
“快,吃一口,特彆冰涼。”
劉保國被逼的連連後退,紅著臉說自己不吃。可魏蘭蘭哪裡肯獨吃,反正今日他不吃自己手裡這根,就必須給自己買一根。
沒法子,最後劉保國還是多買了一根。
那入口的透心涼,一下子驅散了渾身熱氣。
劉保國心裡感動,魏蘭蘭這麼嘴饞的一個人,卻願意和自己分享這麼難得才吃到的冰棒。
他有些動容,對她道:“謝謝你。”
完全沒想到,這冰棒就是用自己的血汗錢買的。
“不謝不謝,隻要記住我的好就成。”魏蘭蘭毫不心虛。
劉保國笑了笑,點點頭。
八十年代的小鎮,其實也就比農村好一點。以前吃大鍋飯時候的供銷社還在,不過現在大部分是給個人承包經營。
因為不是墟日,並沒有多少人。魏蘭蘭被劉保國帶著逛,眼睛溜溜四處看。
布匹衣服鞋子,油糧醬醋茶,家禽肉蛋,甚至刮麵剃頭剪發,都能在這搞定。
在魏蘭蘭看來,這和未來的超市有異曲同工之妙,都能不曬太陽把所需要的東西買齊。非常好。
繞了半圈,來到一個賣糖果餅乾的檔口,魏蘭蘭停下了腳步。
上次劉保國給她帶的糖果,已經吃完了。
這若擱在以前,進口糖果她都不吃,怕肥。可在這裡,以前不屑的東西都成了奢侈。天天不是青菜就鹹菜的,偶爾吃顆糖還是能緩解一下味覺饑餓感的。
隻是,魏蘭蘭內心掙紮。劉保國那麼辛苦才賺這一點錢,拿來給自己買零嘴是不是太過分了。算了算了,他很快要去縣城讀書了,正是需要用錢,還是等下個月開學她做代課老師領工資了再出來買吧。
用自己雙手賺錢給自己買東西,魏蘭蘭覺得自己很了不起,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放在以前根本想都不敢想。她廢柴魏蘭蘭竟然會賺錢。
她眼神艱難從那一堆堆糖果中挪開,告訴自己,今天,她道德的光輝戰勝了欲望,太了不起了。
劉保國哪能沒注意到她渴望的小眼神,一直忍著等她開口,沒想到她忍住了,他卻看得於心不忍了,笑問:“給你買點糖果如何?”
“好呀!”
魏蘭蘭笑得燦爛,幾乎是秒答,剛才想的什麼堅定戰勝欲望,瞬間被拋之腦後。
她乖巧看著劉保國,等著他給自己買糖果。
劉保國轉看向售貨員,對她說“給我們稱五毛……不,還是一塊錢吧。”想到自己上學後,要一個月才回一次家,便乾脆稱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