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替 解沉夢(15)(1 / 2)

世有變數,若萬事萬物都在人的預料中,那豈不是太過無趣。

金珠子預料到,那黑衣男人或還要來追他,他反其道而行之,避開崎嶇小道,專走暢通官道。一路快馬輕捷,不出半日,就已經離開了京城境內。

此處前往清河,還有半月的路途,金珠子不敢耽擱,喂了馬匹一些草料,就又揮鞭趕路了。

在路上,他遇到了些流民,皆是衣衫襤褸,相互攙扶向前,金珠子皺了皺眉,駕馬與他們擦肩而過——連京城那樣富庶繁華的地方,都有乞丐,現在路上遇到一些,也沒什麼。

隻是他越往前走,遇到的流民就越多。金珠子攔著問了一個,那人說是雍縣遭了旱災,縣令瞞而不報,已有半年,他們沒有辦法,隻能去京城求一條生路。金珠子心裡當即咯噔了一下,雍縣,那不是他往清河去的必經之路嗎。

就在金珠子爬上馬車,準備更改路線的時候,一夥強盜從密林裡竄了出來。他們上來,便協迫眾人從地上站起來,這夥流民中,有個年紀最長的站起來,向強盜拱手,“匪爺,我們是從背井離鄉逃出來的,身上彆說銀子,就是值錢一點的東西也沒有——還請匪爺高抬貴手。”

“滾開!”強盜一甩馬鞭,就抽的那上了年紀的長者匍匐在地。

旁邊那似是長者兒女的人,上前去扶,卻被那強盜使了個眼色,將女的綁住,丟在了馬背上。那男的想攔,卻在糾纏間,被一個匪徒橫刀劈死。

官道上出了人命,四周一下安靜了起來。

金珠子因為方才悄悄鑽進了馬車裡,暫時還沒有叫那強盜察覺。隻他聽到外麵老人哭天搶地的聲音,掀開簾子看了一眼——他見已經有人見了血,其他強盜正在擄掠年輕男女。金珠子心細如發,觀那強盜穿著,不像是一般草莽,雖然披著熊皮,拿著獵戶的寬刀,但他們靴子卻都精細的很。

白底,黑麵,魚紋。不對——

這是官靴!

金珠子一個個看過去,凡在他視線所及的地方,強盜都是穿著官靴。若這些不是他們搶來的,那就是說,他們是官兵,喬裝打扮做盜匪。但他們為何如此?金珠子忽然想到自己方才問那些人的話,雍縣縣令瞞而不報已有半年,這半年肯定會有流民前往各地,也會有到往繁華京城的,但為何,到現在京城都還沒有消息呢?除非那些人,死在了路上。

金珠子心裡一凜。

他千算萬算,以為到了清河就能高枕無憂,卻不想人算不如天算,在路上都遇到了這麼大的變故。

“匪爺,匪爺——我女兒還小,放過她吧,放過她吧。”

抓著一位女童的強盜,一腳將那阻攔的人踹開,“去你個老不死的!”那人還要撲上來護,卻被一把大刀砍中了麵門,仰躺倒了下去。

金珠子看那鮮血飛濺的慘象,忍不住閉了一下雙眼。

“老大,那裡還有輛馬車!”

藏身在馬車中的金珠子收緊雙手,屏息時,聽到有腳步聲向他而來。那盜匪扯著簾子正要往裡看,卻不想被馬鞭抽中的眼睛,捂臉呼痛的時候,金珠子竄了出來,駕馬狂奔而去。反應過來的強盜,按著皮開肉綻的臉頰,狠聲道,“給我追!”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馬車裡的箱子,被顛簸的撞在車壁上,發出哐哐的聲響。

金珠子回頭看了一眼,頭發立時被狂風吹的四散飛舞——身後那些強盜,正氣勢洶洶的駕馬而來。

前方是上坡的路,馬車裡的四口箱子實在太過沉重,兩匹馬往上拉了一陣,就又順坡滑了下來。金珠子狠甩馬鞭,才終於止住下滑之勢,隻是還沒上到山坡,身後那些強盜,就已經追到了他的麵前來。

一人掄起大刀砍去,金珠子聽到破空聲,回首看了一眼,那強盜看他麵容清麗,本直直向他後脊砍去的刀偏了方向,釘在了金珠子的手邊。

到了這一步,已是無路可退。

金珠子在心裡暗罵那雍縣的縣令,一邊擺出恐懼怯懦的姿態同這些強盜討饒,“匪爺饒命,我是從京城去清河探親的,隨身隻帶了這些錢。”金珠子將錢袋抖出來,隻期望他們不要察覺到馬車裡的幾口箱子,“都給各位匪爺了。”

金珠子猜對了,這夥人,就是雍縣的官兵,他們見金珠子相貌細致,就知道他不是雍縣逃出,去京城告禦狀的人。但金珠子生的實在太打眼,有一人上前,將他雙手遞出的錢袋拿走了,而後掂量了兩下之後,又摸了摸他的臉頰,“還是個懂事的角兒。”

金珠子一副要嚇哭的模樣。

“你這馬車裡,裝的是什麼?”這麼一個生的秀麗的小童,駕著馬車離京,那馬車裡會是什麼呢?

金珠子道,“馬車裡就是四口箱子,裡頭……裝的是,是……”金珠子眼眶說紅就紅,“是我幾個哥哥的屍骨,他們得了天花死了,棺材鋪的人不收,我就隻能……用幾口箱子將就將就。”

一聽是得天花而死的人,一眾強盜都流露出了嫌惡的神態。隻是其中有一個,卻非要撩開車簾,往裡麵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