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替 解沉夢(26)(1 / 2)

郾城的一家客棧中, 支棱著一條腿的金珠子, 坐在窗戶上唉聲歎氣。若問他為何這般, 他定會一搖頭三歎氣,好似遇到了人生中的劫難一般。

但坐在桌前的罹決清楚,他是因為——

“哎,四個人住在一起多好,不答應也就算了, 還非要一人一間房。”掛在窗戶外的腿晃蕩兩下,“這下好了, 要付三倍的房錢。”

罹決不知道金珠子為什麼總喜歡坐在窗戶上,弄得他總是怕他一個不慎掉下去。

金珠子不知道罹決所想,幾根手指,憑空撥著算盤珠子那般,“今日吃住, 花費了七兩銀子,明日,就是十四兩, 後日,就是——”金珠子越往下算, 心就越痛,到最後, 他霍地一下, 從窗戶上躍下來, “不行, 不能讓他們白吃白住我的。”

罹決想道,那二人不是被金珠子綁來的麼,怎麼這時候在金珠子嘴巴裡,成白吃白住的了?

“大俠。”金珠子拖開凳子,在罹決麵前坐下了。

“說。”

“你說,我該安排他們做點什麼?”金珠子當真在想,“走商押鏢?雜耍賣藝?不然,憑他們堂堂的相貌,去花樓裡,也能賺一碗飯吃。”

罹決對那二位世家公子,已經有幾分同情了,若真的被金珠子差使了,那還不如一開始就死在他手中呢。起碼死相,還是體麵的。

“大俠,你覺得怎麼樣?”

“可以。”罹決道。

金珠子一喜,沒想到罹決後頭還有一句,“明日我去買兩口棺材。他們若是鬨什麼自儘,也好有安葬的地方。”

金珠子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罹決說的是什麼,拉著一張臉道,“那就這麼白養著他們?”

“你找他們寫張欠條,到時候與贖金一起,讓他們付了。”罹決自己說了,也覺得有幾分好笑。哪有綁了人家,還讓人家打欠條的?

但金珠子覺得可行,“對啊!他們花我多少,到時候算在贖金裡,一起給我不就得了!”他眼睫忽閃忽閃的望著罹決,“還是大俠會算計。”

罹決被噎了一下,這是誇他還是罵他呢?

……

第二天一早,金珠子就啪的一下,把白紙拍在了鳳眠的麵前,拉著睡眼朦朧的他起來,給自己打欠條。鳳眠半夢半醒間,把欠條寫了,寫完了,被金珠子牽著按了手印,才反應過來——

“欠條?!”

金珠子已經將按好手印的欠條小心疊起來,放到自己懷中了,“對啊。”

“你綁了我,還讓我寫欠條給你?!”鳳眠知道這人市儈小氣,但沒想到,這麼些小錢還要斤斤計較。他一下子睡意都散了幾分,正要與他爭執,金珠子卻已經帶上門出去了。

金珠子一出去,就一頭鑽進了隔壁青衣公子的房間,那青衣公子方才睡了這麼多天裡的難得的好覺,醒來,正坐在床上打坐練功呢,突然金珠子帶著鳳眠闖進來,他先是一驚,而後怒道,“進來之前,都不知道敲門嗎?!”

金珠子看了看已經推開的門板,抬手敲了敲,道,“現在可以了嗎?”

青衣公子披著外衣站起來,“你都闖進來了,現在敲門又有什麼用。”他說完,又戒備的看了金珠子一眼,“你又想乾嘛?”

金珠子故技重施,拿了張白紙,拍到他麵前。

青衣公子皺眉,“什麼意思?”

“打欠條。”

“什麼?”他一下沒反應過來。

“打欠條。昨晚的房前,是我付的,加午膳,一共是四兩五十文。”金珠子算的清清楚楚。

這青衣公子的反應,與鳳眠如出一轍,“你綁了我,勒索贖金,還要我自己付房錢?!”他著實氣昏了頭,聲音大的樓下都聽得見。

金珠子‘噓’了一聲,示意他小聲些,“贖金是贖金,房錢是房錢,親兄弟還要明算帳呢。”

青衣公子見他這副架勢,怕是自己不簽,都要堵在房裡不走了。他此刻看都不想再看金珠子一眼,抓過白紙,匆匆簽上自己的大名,就擲了過去,“這下可以了吧?”

“可以了。”金珠子將欠條收了起來。

“那你還不快滾!”一個字一個字的,從嘴巴裡擠了出來。

金珠子眨了眨眼睛,帶上房門走了。隻是他退到走廊時,忽然聽到房間裡一陣巨響,像是拳頭擂到了頂梁柱上。金珠子連忙大聲說了句,“弄壞的東西,也是算在你賬上的!”

“滾!!!”

……

呆在房間裡的罹決,耳目靈敏,自然將方才隔壁客房發生的一切,儘收耳中。現在他看著金珠子推門進來,也沒有多問什麼。反倒是金珠子先開口,“等下我要去街上逛逛,你去嗎?”

也不問去哪,罹決隻答了一句,“去。”

金珠子繞到屏風後去換衣裳,罹決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握劍的手,不自覺放鬆了些。

也許是因為今日的陽光太好,一向寡言的罹決,看著屏風後映照出的那道頎長人影,忍不住問了聲,“你為什麼叫金珠子?”

“因為我貪財啊。”金珠子也不遮掩。

這樣坦蕩,令罹決反倒是對他的舉止生不出厭惡來了。

換好衣裳的金珠子,一邊係著腰帶,一邊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罹決看他好似長高了一些,不知是因為年歲到了,還是這幾日奔波疲憊所致,他本來鼓鼓的臉頰,也輕減了許多。穿著身淡藍色的長衫,從屏風後走出來,任是誰看了,都要讚一聲好俊俏的小公子。

係好腰帶的金珠子抬起頭來,“走吧。”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