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替 解沉夢(94)(1 / 2)

“哢嚓——”

一聲脆響, 自鳳眠腳下傳來。他低頭去看, 方才發現自己後退時, 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枯枝。也是這一聲,叫罹決發覺了他的存在。

在他抬頭的那一刻, 一柄長劍, 就抵在了他的眉心。

金珠子將鬆垮垮的衣服往上拉了拉, 他看著臉色蒼白的鳳眠,臉上仍舊笑嘻嘻的,“鳳公子,大晚上不睡覺, 亂轉什麼呢?”

“我, 我……”

金珠子走過來, 拉了罹決一把,“大俠,是鳳公子, 又不是那些陰魂不散的江湖人。”

罹決將劍收了回來, 隻看著鳳眠的目光, 著實是不善。

鳳眠往後退了一步, 道,“我起來解個手,沒瞧見你們在這裡。”

金珠子長長的‘哦’了一聲,“那你快回去睡覺吧。”

鳳眠答應一聲,扭頭走了。他走出很遠,都感覺身後有一道目光看著他, 叫他芒刺在背。

一個時辰之後,金珠子與罹決從密林裡鑽出來了。鳳眠還醒著,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就睜開眼瞥了一眼。

他睡在樹下,有樹冠的陰影遮著,即使睜開眼,那二人也發覺不了。

金珠子走到馬車旁,爬上去時,不知怎麼絆了一下,抓穩車壁才爬上去,鳳眠看他扶著腰的動作,忍不住亂想起來——他們剛才躲在那裡都做了什麼,為什麼這麼久才回來呢?

罹決看金珠子進了馬車,就一個縱身跳回了樹上。四下寂靜,連那些寒鴉此刻也安靜了下來。鳳眠看著垂落的車簾,走了會兒神,就閉上眼睡去了。

……

幾日之後,到了鶴壁。鳳眠去找他舅舅,也是如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昊天劍’沈平川。金珠子不知道沈平川是誰,隻看他在這鶴壁極富盛名,周圍人也對他恭敬異常,就順口問了罹決一下。

罹決和他講沈平川的來曆,說他是這如今武林的泰鬥,與武林盟主也是至交。彆的,罹決也不知道了,因為他入江湖時,那沈平川已經隱退在鶴壁,創辦了‘青城’這一門派。

聽罷罹決的介紹,金珠子又細看了一眼與鳳眠並肩而行的沈平川——他身高八尺,須發潔白,看著倒真的像是那種說書人口中絕世的高手。

鳳眠叫沈平川做舅舅,又和他說了丹陽發生的事。沈平川臉色凝重,隻邀他去府上歇息,他傳信給武林盟主,讓他一同來決策如何對付卷土重來的魔教。

金珠子對他們的談話沒有興趣,跟在後麵左看右瞧。

“眠兒,那位是——”走在前麵的沈平川,終於是注意到了身後那氣勢驚人的罹決。

青城派畢竟是武林正道,罹決這樣一個惡名昭彰的殺手,實在難能被他們接納。所以鳳眠猶豫了一下,便決定隱去罹決的身份,“他是我路上遇到了一個朋友,也是多虧他,我才能逃脫魔教的追捕,平安來到鶴壁。”

“你這位朋友,看起來不簡單呐。”沈平川意味深長。

罹決自然聽到了二人的對話,他腳步頓了一頓。

金珠子看他不走了,問,“大俠,怎麼了?”

罹決實在不想與那些武林正道扯上什麼關係,“我們走吧。”

金珠子也看出他不想去那青城派,就開口叫住了走在前麵的鳳眠,“鳳公子。”

鳳眠扭過頭來。

“既然已經平安將你送來,那我們也該走了。”金珠子還是想回京城去,那裡落雪的時候,都比彆的地方暖和。

“你要走了?”通行了一路,鳳眠聽他要走,怎麼會舍得?隻是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我有事要辦,就不叨擾了。”金珠子怕鳳眠忘記了,說完這一句,又暗示道,“一路上的事,鳳眠公子還沒忘吧?”

鳳眠自然聽得出,金珠子是提醒他打欠條的事。

“舅舅,不知能否先拿三千兩給我?”

三千兩對於青城派來說,也不是什麼大數目,鳳眠開口要,他這個做舅舅的自然也大方的給了,隻是給了之後,又問了聲,“眠兒要銀子做什麼?”

“我是托他們送我來的,一路上的花銷,也多虧他們二人。”鳳眠說的十分委婉。

沈平川也是聽明白了,感情這二位,不是拔劍相助的俠士,而是拿錢辦事的啊。

要了銀子之後,鳳眠拿給了金珠子。金珠子看了眼,笑了,“鳳公子,欠條上寫的是兩千一百兩,你給我三千兩做什麼?”

鳳眠看他,心中感觸良多,“此番分彆,不知多久能再見。多的你就拿著吧。”金珠子嘴唇動了動,鳳眠以為他要推辭,就道,“我看你怕冷的很,多的,就當本公子給你,讓你去宜春居買幾件厚衣裳。”

宜春居是京城有名的綢緞莊,他們衣裳做的華美精致,價格也十分不菲。

“那就多謝鳳公子了。”金珠子也沒想過推辭,“我們就先走了。”

“嗯。”心中為何會這樣惆悵呢?

金珠子與罹決轉身要走,二人走出幾步,鳳眠忍不住開口叫了一聲,“金珠子!”

金珠子回過頭來,他容貌殊麗,隻含著淡淡笑意的一個回眸,就讓鳳眠為父親忐忑的心平靜下來。

“等丹陽事了,本公子邀你去看牡丹花會!”

金珠子這煞風景的,接上一句,“酒水請嗎?”

“你這小子——”鳳眠似是無奈的搖頭笑了笑,“本公子什麼時候,占到你半點便宜過?這酒水自然是我請了。”

“那就說好了。”金珠子擺了擺手,走遠了。

等金珠子走的看不見影了,鳳眠才喃喃說了句,“一言為定。”

……

因為去了一趟鶴壁,再趕回京城時,京城已經下雪了。金珠子將上身探出馬車,接著雪花,還很稀奇似的,“哇,下雪了——”

雪有什麼稀奇的?

“我在京城呆了幾年,還是第一回看到下雪。”雪白落在金珠子的發隙間,米粒似的一顆。

聽著金珠子帶著笑的聲音,罹決眼眸中,也不自覺露出幾分笑意來。

二人從京城大門入內,剛一進來,就遇到一個拉板車的農夫,板車上蓋著一張席子,席子上落了很多雪花,席子下,也露出一雙紫青色的腳,雪花落在腳上,都沒有化。

城門守衛例行檢查,將那簾子掀開。金珠子正好路過,看到那簾子下的一張臉,目光一下子定住。

“官爺,官爺——這是樓裡送出來的,托我在城外撿個地方安葬了,還請各位官爺通融通融。”